第三十四章 平静生活

周秩拐着晏安去一中旁的巷子里吃家常菜。

他们进诡域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出诡域已经是第二天十二点半了。

现在是饭点，小菜馆里人有点多，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晃动，带着热气的风扑了坐在风扇下的两人一脸。

因为晏安那实在异于常人的脸色，还引起不少人偷偷打量。

等了半小时，周秩的菜终于上齐了。

饿的周秩吃到热饭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

晏安还是没动筷。

周秩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吃这么少，你要修仙？”

晏安修长的手搭在一次性筷子上，听见周秩的话，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没修仙的法子。”

周秩差点一口饭喷出来，他连忙喝了一口白菜汤把饭压下去，抬眼去看晏安。

晏安坐在他对面，身后一桌是来吃饭的一家五口人，两个老人，一对夫妇，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一家人脸上带笑，吃饭不讲究，人声嘈杂。

而晏安，一件宽大黑色T恤——安歌买的，说是好穿好洗。

T恤衬得他脸色更白，周秩觉得不太像个活人，他腰背挺直，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条粗大的麻花辫，坐在那自有一番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周围热热闹闹的人群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晏安和普通人区分开。

一时间，周秩觉得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他想，晏安好像很孤独的样子，他会难过自己融不进这柴米油盐的烟火人间中吗？

周秩嘴里孤独的晏安用筷子夹起碗里的土豆丝放进嘴，细嚼慢咽的吃完，放下筷子，点评道：“太咸。”

周秩：……

他就着饭塞了一筷子土豆丝，觉得刚刚好。

得，他就多余担心，晏少爷还是别下凡了。

晏安吃完那土豆丝就没再动筷。

周秩炫了两碗饭，加上桌上的两盘素菜、一盘青椒肉丝，以及豆芽白菜汤。

汤没喝完，菜吃的七七八八，不出意外的吃撑了。

出门走了一圈还涨的慌，又去了药店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

他有心带着晏安逛沂良县城。

不过这县城也没什么景点，就金融中心还能勉强看看。

周秩往金融中心一层楼走了一圈，对二三楼失去兴趣，抬头看见三楼的电影院，探身到晏安面前，“看过电影吗？”

晏安摇头，有点迟疑：“电影？和皮影戏一类的吗？”

周秩发现了，晏安知道生活常识，但某些方面又不太了解。

周秩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他这人很俗，平时就喜欢刷短视频，看看爽文，对电影院的映象还是小情侣约会必选地点之一。

这个时候和晏安走在一处，突然有点明白那些个小情侣看电影的心态了。

晏安没拒绝，周秩便带着人兴致勃勃的上了三楼。

结果电影院没开门，旁边火锅店老板看见两个帅哥，还好心出门解释，这电影院都没人来看，半年前就关门大吉了。

周秩婉拒火锅店老板的热情拉客，有点泄气。

回头看晏安。

晏安捧着刚刚周秩在一楼奶茶店买的珍珠奶茶。

他嫌太甜，喝过一口就没再动。

周秩那杯倒是被他几口吸完，珍珠全在杯底，周秩当着晏安的面，实在不好意思吸珍珠，便扔了沂良看似垃圾分类，实则底下联通的垃圾箱。

此刻他眼里一米八几的男人捧着个粉色包装的奶茶，微微歪头看他。

周秩只觉一被箭射进心脏，他捂脸，试图抹消自己脑子里觉得晏安很可爱的念头。

晏安不明白周秩想法，看他目光最后停在自己奶茶上，还以为周秩是想喝。

便把奶茶递到周秩面前，“太甜了，你喝。”

电影没看成，周秩现在却没觉得多沮丧，因为他收获了晏安的珍珠奶茶一份。

两人又沿着大桥走了一会。

还是周秩实在受不了头顶太阳，带着晏安回办事处了。

他们吃完饭，再加上逛街，回到办事处已经快四点了。

一回到办事处，周秩就觉得气氛不对。

林欣悦带来的人之间的气氛有点紧张。

他心底疑惑，一进门，林欣悦和林文各自坐在一张沙发上，气氛凝重。

林欣悦和林文的表情都很冷。

这是知道顾玥的事了？

周秩这样猜测，觉得自己不该插手林家两兄妹的事，手在背后冲晏安打手势，示意他回房间。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往房间挪。

“周秩，”林欣悦眼风扫了过来，“你劝劝我哥，一个危险的S级域主他居然还要留着！”

林文目光也看了过来，没说话，但是态度很坚决。

周秩有点头疼，表面还是笑嘻嘻的：“欸，这我哪管得住老林，我又不是他媳妇…”

这话一出，周秩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怎么被王乐乐感染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示意晏安回房间。

晏安对在场几人点点头，抬步欲走。

林欣悦的目光转到晏安身上，“晏先生，你认为呢？”

周秩可没忘记晏安在诡域里骂老林“拎不清”，林欣悦这问题不是正好撞上晏安不赞同的点上吗？

“个人抉择，自负盈亏。”出乎周秩意料，晏安没当面骂林文。

不过晏安还是暗自提了一句：“害己莫害人。”

说完，对三人再次点头，径直回了房。

周秩对上林欣悦兄妹的视线，一摊手：“别看我啊，我没主见，我听晏安的。”

说完也逃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林文手中紧握这那玉石，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他却仿佛浑然不知。

林欣悦眼尖看见了，自己先泄了气，举手投降：“哥，你先处理手上伤口，玉石我不要了，你自己看着办，林家这边有我。”

林文沉默片刻，轻轻应声。

在林欣悦复杂的目光里上楼。

到了二楼栏杆处，回头对着林欣悦开口。

声音很低，林欣悦只能看出“妹妹，对不起”几个字。

林文回了房，颓然靠着门坐下，松开了手。

玉石落到地上，滚了两圈，滚到柜子边。

他放空目光，回想起至今的一桩桩一件件。

林文在林家天赋不低，出生起便被抱进内院，直到五岁他父亲犯错牵连到他身上。

五岁的林文离开了林家内院，和母亲住在外院。

他母亲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九个月后，林欣悦出生了。

林欣悦原本叫林悦，是后来成为族长候选人才加的字辈。

不过因为林文母亲怀林悦时情绪波动大，孕期反应强，刚吃完饭就吐的一干二净。

生林悦的时候还大出血，所以生下林悦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照顾林悦和母亲的责任就落到了不到六岁的林文身上。

林文当时毕竟还是小孩，照顾林悦时手忙脚乱的，周秩也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林文。

帮了林文很多，比如指导林文怎么给林悦换尿不湿，给林悦洗衣服，还经常带内院食材给林文加餐。

一来二去，林文就把周秩当兄弟看待。

林文在外院一直养林悦养到七岁，林悦被司南选中成为族长候选人。

林文还记得内院人来接林悦那天，是秋分，下着细雨。

林悦躲在桌子下不肯出来。

林文告诉她，去内院能过的好，去内院能认识很多人。

林悦说什么吗也不肯出来。

最后被林文拽出来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

她说：“哥，你不要我了吗？”

十二岁的林文没绷住，他也还算是个孩子，抱着自己妹妹不让内院的人带她走。

内院的人早看惯了这些，强硬的分开了两兄妹。

林悦在内院人的手中挣扎，哭喊撕咬，被捏晕带走。

林文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内院门口，被值守的人拦住。

他在外面跪了一个下午。

细密的雨丝浸透了他的衣服，等周秩赶来的时候，林文倒在内院门口人事不省。

被带回去后发了三天三夜的烧。

这三天，他无数次想爬起来，嘴里念着林悦的名字。

三天后，林文被准许见被带进内院的林悦一面。

这一面，林悦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文抓住她的手问她过的怎么样，七岁的林悦一副小大人样，语气平静，让林文放心。

林文不明白林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在那一刻突然有个念头，他那娇气爱哭的妹妹回不来了。

两年后，林悦改名林欣悦，九岁的林欣悦继承了林家族长的位置。

族长继位的第二天，林欣悦来找林文，十四岁的林文沉默寡言。

两兄妹面对面坐着，如同两个陌生人。

当晚，林文梦见了古旧宅邸中的顾玥。

林文花了三年时间钻研透了玉石的阵法，放出了一直和他在梦里交流的顾玥。

顾玥温婉博学，填补了林文最茫然的那几年。

加上顾玥对现代知识一窍不通，放出了后和林文语言还不太通。

林文教导顾玥简体中文，教导她生活常识。

一开始他确实是把顾玥当做自己对林悦遗憾的补偿，可顾玥和林文记忆里的林悦是性格分明的两个人。

时间越长，他越能分清两个人。

年少的的林文对顾玥动心了。

林文的恋爱被周秩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自家发小喜欢上一个玉石里的怨魂这件事，周秩因为前世身体原因，倒也没多大反对态度。

林家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件事，是林欣悦力排众议，提出暗中观测怨魂危险性。

顾玥表现很好，几乎没展现出什么危险性。

除了成年考核时，出手杀了追杀林文的诡域生物。

林欣悦也因为顾玥对林文保护，默认了顾玥和林文的事。

一直到羊寨诡域之后，林文发现顾玥身上九哭的气息，还有对晏安态度的不寻常。

“砰！”

一声巨响让林文回神，他看向声音来源，原来是一只黑色鸟雀撞上了窗户。

那鸟雀被撞的昏昏沉沉，在窗户外扑棱，最后缓过来，飞走了。

林文想起了刚刚楼下，晏安那句：“害己莫害人。”

他的目光落在柜边的玉石上。

林家封印的诡域都会送到靠近大司南的房子里，等待消散。

他撑着门站起来，弯腰捡起那玉石，拉开门，看见靠在他门边的林欣悦。

林文：……

林欣悦：……

林欣悦也没想到自家哥哥会这个时候出门，按周秩说法，老林受伤严重，最少要待到晚上才会出门。

她这才放心跑林文门口，怕自家哥哥想不开出事。

没想到和林文撞个正着。

“路过…”林欣悦解释，“真是路过。”

林文没信，但没说什么，而是把张开手，露出手里的玉石，“我同意封印她，”

他看林欣悦欣喜的表情，又补充道：“但我要去守门。”

守门人是对看管被封印诡域的职业称呼。

“不行！”林欣悦反对，眉毛微蹙：“哥，你别为了她葬送一辈子。”

“一辈子？”

林文觉得这个词莫名好笑，向来沉稳平静的眉目间带了点笑意：“你认为我的一辈子是什么样的？”

林欣悦刚想张嘴。

林文又接着问道：“是在这办事处浑浑噩噩混完下半生，还是再被人当成棋子利用，最后死去？”

“我会查清楚的。”林欣悦语气狠厉，“不会让人伤到你的。”

林文没摇头也没点头，自从被顾玥强制戒烟后他就没抽过，但此刻，他有了想摸烟的冲动。

“别劝了…”林文垂眼看着自己面前干练的妹妹，“我已经决定了，封印请那位晏先生来，别人我不放心。”

林欣悦沉默，最后低声答应：“好…”

她抬眼，眉目间带着点试探，“那我能经常去找你吗？”

林文点头，本想抬手揉林欣悦的头，但看她梳的光滑的头发，还是没下手。

他对林欣悦露出个笑：“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就封了她吧。”

林欣悦点头，“那我去请他。”

林文同意，看着林欣悦转身下楼，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

“对不起，”林文对着空无一人的二楼走廊开口，“我要食言了。”

另一边周秩给晏安讲完林文兄妹还有顾玥的时候正好听见敲门声。

打开门一瞧，正是林欣悦。

林欣悦越过周秩看向窗户下沙发上的晏安，“晏先生，我想请你帮忙封印顾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