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当我急忙转身时,那位扮演花旦角色的女子正捂着手,连连后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一边望着我们,一边瞥向身后的厚重帘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恐惧,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随即挥动着长袖,如同逃避恶鬼般匆忙逃离了现场。
仇英诗并没有追赶,他面色凝重地走向那幅沉重的帘幕。力大无穷的他,一把便将那沉甸甸的帘幕拽落。
随着帘幕的落下,一个悬挂其后的身影显露无遗。那人被绑成跪拜之姿,全身赤裸,身上的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七根铁钉冷酷地穿透他的肌肤,绳索缠绕其上,随每一次摇晃,铁钉在他体内摩擦,那种痛楚,无法想象。
究竟是何种深仇大恨,让凶手如此折磨他?鲜血滴滴答答,如雨点般坠落,地面很快汇聚成一滩血泊。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前的痛苦让他的眼球几乎要突出眼眶,直勾勾地望向我这边。也许,他在最后的时刻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内心祈求有人能来解救他,哪怕只是结束他的痛苦。但他只能一分一秒地承受着剧烈的疼痛,最终因失血过多而命丧黄泉。
就在不到一分钟之前,他还是那个我晚饭时见过的,县里担任某个官职的辜有成!
我捂住嘴巴,难以置信这一切是真的,久久不能回神。想到外婆之前也曾走进这帘幕后,我不禁心慌意乱。我不能再害怕一具尸体,于是我绕着整个戏台寻找,但除了几个大箱子、一些暂时放置的道具、几根撑起顶棚的竹竿和一些装饰布、背景布外,戏台上除了我和仇英诗,再无他人。
那么,我的外婆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她已经从其他地方离开了戏台?
“谁在上面?”我的声音颤抖着,打破了沉默。
在戏台周围,我的目光细致地扫过每一寸土地,连那片寂静的田野也未放过,寻找着外婆的身影。空无一人。心中焦急,我甚至打算翻遍每一个角落,哪怕是那些笨重的大箱子。正当我准备行动之际,一道突兀的手电筒光束射向我,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充满威严的男子呵斥。
我顺着光线望去,只见戏台边缘,靠近那座古老的屋子,一块小小的空地上站着一个男人。他身材高挑,姿态透露出训练有素,面容带着几分俊朗,正是昨晚扮演戏中公子的小生。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严厉,一边质问一边向戏台走来,手中的手电筒四处探照,似乎在寻找我们的秘密。然后,那束光突然落在了辜有成那张扭曲的脸上。
“咚!”手电筒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宁静的村落再次陷入动荡,村干部和长辈们连夜匆忙赶来,脸上的表情比前一夜更加沉重。毕竟,一位身份不凡的人惨遭杀害。
两名昏迷的警员逐渐苏醒,在一片混乱中,我和仇英诗被当作嫌疑人拘留起来。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我唯一关心的是外婆的下落。我特意请邻居婶婶去外婆家查看,但她只带回了清醒的浩然和黑蛋,外婆并未归来。
深夜,她究竟去了哪里?或者……她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你说,你今晚出来的目的,是不是和我外婆一样?”我迫切地追问。
“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他淡淡回答。
“那你确认了吗?”我追问。
他投来一瞥,却没有作声。
深夜的寂静中,我终于明白了一切。自出门以来,他始终伴我左右。那个戏子女鬼纠缠着我,而他为了救我,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他本可以守护在外婆身旁,有他在,她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终究是我拖累了他,连累了外婆。我为何要追出来?明知自己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不跟随外婆,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换做是我,”仇英诗沉声说道,“我也会选择跟随。那毕竟是你的外婆,是亲人,怎能置之不理?”
他语气坚定:“这是人之常情。不是说你今晚不跟着她,就能避免一切。你的自责并无益处。”
我伤心地盯着他,难道他就不能说些更安慰人的话吗?
警察询问时,我按照仇英诗的指示,除了与戏子女鬼有关的部分,其余都如实相告,包括辜有成傍晚来访,并告知我外婆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事情。
虽然这让外婆成了警方的主要嫌疑人,但至少能让他们集中精力寻找她。然而,直至天亮,关于外婆的消息仍然杳无音信。
我和仇英诗被释放回家,但作为嫌疑人,我们暂时不能离开黎春县。
回到外婆家门前,一想到屋内没有外婆的身影,我便无力地蹲了下来。
“你外婆没事。”仇英诗断言,“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现在还活着。”
我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委屈。
他无奈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弯下腰,像抱起一个娃娃一样将我扶起,轻轻地放在沙发上。浩然哒哒地跑去倒了一杯水,亲手递到我面前。黑蛋跳上沙发,蜷缩在我身旁,长长的尾巴在我手臂上轻轻扫过,它的身躯占据了沙发的一半空间。
它记得这两天是谁在照顾它。
我紧紧握着杯子,期盼地望着仇英诗:“现在已经在家里了,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我外婆,她昨晚到底去做什么了?她不是说不管这事吗,怎么还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外婆,她去做什么了?”我问道。
“救一个人。”他回答。
“救谁?”我疑惑地追问,难道是辜有成?
“救的是凶手!”他的话让我惊愕不已,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
突然,我明白了什么,立刻站起身来,把身边的黑蛋掀得翻了个身:“你是说,凶手可能知道外婆在哪里?那凶手是谁?”
“这个我怎么知道。”仇英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昨晚本该见到的,结果没见到。”
我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问:“那你总该有什么线索吧?”
“与其找我要线索,不如你自己想想。”他指了指太阳穴,“动动脑筋,别让它生锈了。”
“可是,我……”
“宛旋,”他嘴角挂着笑,却让人感到严肃,“如果你想救外婆,就得靠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帮你。”
“你……”
“你应该学会独立了,”他懒洋洋地说,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我曾想让你避开麻烦,但看来你和你的家人都避不开,那就去面对吧?这次是个机会,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而且特殊部门的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我还没答应加入特殊部门呢。”我低声反驳,但在他的目光下,我无法坚持。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复心情,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是大强在戏台下被人残忍杀害,然后第二天晚上,辜有成和戏班子的老板找上外婆,希望外婆救命,但外婆拒绝了,还说了几句让人困惑的话。
这之间一定有联系,但戏班主说他是第一次来这里演出?
戏班子的班主,难道他在撒谎?
那个梦境,若非偶然间与戏子的阴魂产生了共鸣,那么所见之事必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那时,我只辨认出了大强的身影,而另外两位男子的脸却模糊不清,难道他们就是……
我轻轻合上双眼。
如今,无论我愿意与否,这桩事都需由我来插手,且必须迅速行动。外婆年岁已高,不知她是否能坚持得住。
早晨,我为一大一小的家庭成员以及一只宠物准备了早餐,随后便悄悄来到了邻家。戏班子的人来我们村表演后,就分散住在村民家中。
在邻居家的空荡荡的一楼房间里,两个年纪稍长的女戏子正在地铺上安顿下来。
她们正与邻家的婶娘聊天,我顺势串门而入,坐在一旁倾听。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近期的两起凶案,她们见我在场还询问了我昨晚的情况。
邻家的婶娘对我颇为关心,坚信我不会是凶手。毕竟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她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而且村里的人都对我外婆充满敬意。
在我简略叙述了一番之后,她还安慰我说:“放心吧,你外婆定会安然无恙。”
接着,她带着一丝自豪向那两位戏子介绍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她的外婆可是个能人,村里若有不干净的东西,找她准没错。”
我心中顿时一紧。
那两个戏子虽然面带笑容,却似乎并不相信:“既然这么厉害,为何不找她解决此事?对了,现在有人失踪了吗?”
这让我感到有些不悦。
邻家的婶娘撇了撇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她并非什么人都会帮忙,那些做了恶事的人,求助于她也无济于事。”
“她能知道一个人是否做过坏事?”
“当然,谁也瞒不过她。”婶娘拍了拍我的肩膀,“她一定会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