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然握紧了裤脚,尽力维持着平静的外表,向婶子探询道:“外婆的本事这么非凡,我怎么从未得知?难不成她是什么特殊传人?”
婶子盯着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后悔自己刚才过于激动说漏了嘴,赶忙补充道:“哎哟,小孩子何必多问,听过就罢了。”
我心中有了主意,不再追问关于外婆的事,转而对那两位戏子好奇问道:“你们俩我觉得眼熟,以前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其中一位戏子立即摇头否认:“没有,我们这是头一回来。”
另一位戏子却眼神闪烁,沉默不语。她的同伴轻轻用胳膊碰了碰她,追问:“你在这行当里待得最久,真的没来过吗?”
“怎么可能来过。”她虽然这么说,但我从她不自然的神色中察觉到她在隐瞒些什么。之前邻居婶子提起凶杀案时,她也是沉默寡言。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她们聊了几句,尽管一再询问也没有得到关于外婆的更多信息,便借口担心外婆匆匆告辞。
回到家中,看到仇英诗正站在院子里等我,我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质问:“告诉我,我外婆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敷衍我,他却任我抓着,轻松的态度让人咬牙切齿。然而他一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她是一位卦者。”
我瞠目结舌,直到眼睛酸涩才反应过来,缓缓松开手:“卦、卦者?”
“是阴阳界中的一种术士,虽无强大武力,但在阴阳界全盛时期,却是备受尊敬的存在。有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一卦。”
“但你不是说,窥探天机,违背自然规律,会……”遭受天谴。
仇英诗凝视着我,我忽然想起外婆早已失明的双眼。
“卦者一脉,在阴阳界中是最早衰败的一支。后来除了贺家,再无纯粹的卦者。但贺家的后人变得聪明,他们通过面相、掌纹等卜算过去,并勾勒出一个大致的未来。尽管这未来充满变数,但大体方向不变,这使得卦者得以延续。因此,现今的卦者要么已失去预知能力,要么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动用这力量。”
我的脑海中充斥着无数信息,嗡嗡作响:“难道,我表哥也有这种能力?”
“嗯,他应该只是继承了你外婆的一部分卜算能力,帮人算算命,看看风水而已。我们贺家在阴阳界是古老的家族,和那些只能在街头骗人的神棍不同。”
想起叶南曾说过,有人愿意出价几百万请仇英诗帮忙,怪不得表哥总是财源滚滚。
我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抛开这些杂念:“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外婆。”
无论他们多么强大,他们终究是人,会受到伤害,会老去,会死亡。
我打算返回凶案现场调查,原本担心浩然独自在家,但仇英诗告诉我,外婆在家里布置了阵法,一般的邪祟无法进入,而且还有黑蛋看护。
我感到有些愧疚,不知如何向浩然解释让他独自待在家里的事情。他却眨着大眼睛,认真地告诉我,他会在家里等我和太姥姥回来。
他并不像其他五岁的孩子那样天真无知,他太懂事了。
我轻抚着他的小脑袋,心想这么好的孩子,他的妈妈怎么舍得离开他呢?如果是我,我绝不会放手。
……
戏台和化妆间都被封锁了,我费了好大劲,最后借助特殊部门的身份才得以进入。
我在戏台上寻找线索,仇英诗则靠在一根竹杆上,悠闲地折着一张纸,抽空说道:“其实,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非全是坏事,许多人进入这行,只能勉强感应到灵的存在,摸到一点玄学的门槛,而你却拥有得天独厚的能力,那双眼睛就是标准的二点零版本,看得一清二楚。”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他,试图从他的话语中寻找答案,但他却专注于手中的纸张,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我站起身,环视整个戏台。
作为凶案现场,无论是凶手带着的仇恨,还是死者留下的痛苦和不甘,都在这里留下了浓重的黑气,那是怨气所化。
黑气如同空气一般弥漫在这个空间,以死者死去的地方最为密集,然而有一个地点,黑气却异常稀薄。
在一片几近虚无的空旷之地,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里原本不是放着一只巨大的箱子吗?”
舞台上摆放着几只大箱,但如果不是那些黑气指引,我几乎察觉不到少了那么一只。
这片区域被封锁,究竟是如何将那么大的箱子移走的呢?
我带着仇英诗转往化妆间,心想着重要的物品戏子们总是随身携带,那失落的箱子又怎会遗落于此?尽管化妆间里确有几只箱子,但我翻找过,都不是舞台上失踪的那一只。
“你这是怎么了?”有人从化妆间的后门走出,声音传来自古屋深处的某个庭院。
我顺着声音走去,只见一名中年女戏子正在训斥那个名叫双儿的打杂少女,原来是双儿拖着的大箱子不慎撞到了中年女戏子。
双儿停了下来,对中年女戏子鞠了一躬,然后低着头继续拖拽那只沉重的箱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等等,大箱子?
我急忙走近,佯装路过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每次看到你都要拖着这么大的箱子,不累吗?”
双儿耸着肩,低着头,一副不愿与人交流的模样,在我询问时,她也只是顿了顿,畏缩地站在那里。
“她的力气大。”中年女戏子代为回答,“不知道她哪来的这股子劲,老板就是看中了她这点,才让她来帮忙搬东西。”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能看看吗?”
“唉,能装什么呢,不过是些道具而已。”中年女戏子毫不在意地走过来打开了箱子,双儿也没有阻止的意思,箱子并未上锁。
我探头一看,里面确实堆满了各种道具。
箱子再次合上,双儿没有多言,继续拖着箱子离去,中年女戏子摇头叹息:“这个双儿啊,虽然能干,但总给人一种我们都会欺负她的感觉,真是让人唏嘘。”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与她搭上了话。谈话接近尾声时,我故作熟稔地问道:“看你有些面善,以前是不是也曾来过这里表演?”
提及此事,那位中年女演员的神色顿时变得尴尬,随即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去:“哎呀,我还有点事,不聊了,先走一步。”
我目送着她那匆忙背影,不禁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
如此低劣的演技,若我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那我简直比祖母还要迟钝!
英诗朋友轻触我的脸颊,戏谑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小侦探?”
“之前找杜嫚的时候,你不是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吗?”
“如果你能给我你祖母的灵魂碎片,我也能让你找到她。”
还是算了吧。
我抬头望向天空,发了一阵呆,为自己补充了些精神能量后再次出发。
“去哪儿?”
“去找戏班主。”这件事肯定与他有关,与其四处乱撞,不如直接从他入手。
如果梦中那两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之一是辜有成,那么另一个很可能就是这个戏团的负责人。
目前来看,凶手显然是为了复仇而来,肯定会对梦中的第三个人下手,如果我紧跟着戏班主,是否就能抓到凶手呢?
……
“我叫你怎么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戏班主被我缠得无法忍受,终于向我求饶,“你已经跟着我整整一个下午了。”
我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哀求,在他临时的住处四处张望:“老板,你们去过那么多地方演出,一定拍了不少照片吧,能让我看看吗?”
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本沉甸甸的相册上。虽然知道擅自取阅他人的私物并不礼貌,但在这种非常时刻,礼节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然而,那位五十余岁的戏班主反应出奇地敏捷,他的动作如同猎豹般迅速,一巴掌猛然落在相册之上,阻止了我的企图。“抱歉,这涉及到我们成员的肖像权,不能随意展示给他人。”他的语气坚定而有力。
我心中顿时警觉起来,意识到这里头必有蹊跷。我默默地后退几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再触碰任何东西,并偷偷向仇英诗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有没有办法?
仇英诗微微点头,示意我跟他到外面谈。于是,在戏班主带着释然又带有泪光的目光中,我和他一同退出了那个房间。
但我心里清楚,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在找到凶手之前,我怎么可能轻易离开这个关键人物呢?
屋外,我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仇英诗递给我一只他刚才折叠的纸鹤。“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它能帮你把相册偷出来。”他平静地说。
我眼睛一亮,急切地追问:“怎么用?”
“只需朝它吹口气。”他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