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蕊的目光落在我哥身上,他沉默片刻后开口:“我没有那样的意思……你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谁说我解决不了?”我反驳道,“不就是中邪吗?闹鬼而已,我见得多了,就是鬼!”
这是实话。
但哥哥和姐姐显然不信。
宛蕊的精神状况确实不佳,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如果是过去,他会把我扛起来扔到机场,甚至可能和我一起上飞机,送我回家后再回来。
现在,他只是和我争吵了几句,就跌坐回沙发上,继续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很想问他到底怎么了,这种气氛让我张了几次口,却无法问出口,尤其是看到他如此疲惫,为什么还不去睡觉?
然后,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僵坐在客厅里,直到三点的钟声响起。
“当~~当~~当~~”“当~~当~~当~~”
我本来有些犯困,立刻惊醒了:“什么声音?钟声?不是吧,三点多的钟声,这是让谁也没办法睡觉吗?”
这震耳欲聋的音量,再困的人也会被吵醒。
我看向哥哥和姐姐,惊讶地发现哥哥的面容僵硬,姐姐的神色慌张,仿佛这钟声预示着什么。
“怎么……”我还没问完,就惊恐地看着宛蕊突然闭上眼睛,向后倒下,失去了知觉。
“我哥他……”我还没说完,昏迷的宛蕊动了,他睁开了眼睛,但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此时呆滞得像一个傻子般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面容僵硬,站起身来。
我站起身,轻声呼唤:“哥?”
他仿佛未闻,步履蹒跚地越过我,向大门缓缓行去。
我望向姐姐,她一向机智过人,如今却满脸茫然,几近崩溃。她似乎想伸手去拉哥哥,却又犹豫不决,仿佛触碰到他会带来何等恐惧。
“我哥这是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宛蕊泪眼婆娑,摇了摇头,拉着我走出大门。在这紧急关头,我们之间的纠葛已不再重要,我们并肩跟随在哥哥身后,踏上了夜色中的小路:“最近宛兵的行为一直很奇怪,每隔一天,当凌晨三点的钟声响起,你哥就像被梦魇驱使般外出,直到天亮才归来。”
“他去了哪里?为何不阻止他?”
“对于梦游者,你不能大声呼喊,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宛蕊痛苦地述说着她这段时间的种种尝试,“……我曾试图锁紧所有的门窗,但那一晚,你哥像疯了一样撞击门扉,差点伤及自己。”
她回忆起那一幕,至今仍然心有余悸,面对亲人自残的情景,她却束手无策。
我犹豫着,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
“那你知道,我哥都去了哪里吗?”
“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我以前来过一次,似乎是我们的矿山?”
宛蕊点头确认:“我们的矿山旁边还有一座山,与我们的矿山相连。”
“啊,我记得这个。小时候哥哥告诉我,那座山里有妖怪,人类是不能进入的,我当时还真信了。后来我听说,那座山被封锁了,确实禁止人们进入?”
“……你哥去的,正是那座山!”
在M市,人尽皆知的禁忌之地——那座山,自远古流传至今,被封锁的原因据说与无数逝去的灵魂有关。尽管只是传言,但无人会无缘无故将其封闭。我虽仅是第二次踏足M市,却已深刻感受到这座山的异常。
“他为何要前往那座山?”我询问。
姐姐的声音带着无力,“我试图跟踪他几次,但每次都未能坚持到最后。”
目光投向稳步前行的哥哥,我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对了,刚才那钟声……究竟是哪里传来的?”
“不清楚,这钟声是近期才出现的。我观察了几次,似乎正是从那座山上传来。”
山上会有钟?我心中疑惑。我所听到的,是那种记录时间的钟声,如同七八十年代的流行物,而非寺庙中的钟鸣。
我们绕过家族的矿山,那座被谈论的山峰紧邻我家产业,却有一条明显的界线划分。工人们严禁越过此线。然而,我们跟随宛兵跨过了这条禁忌之线,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向山上进发。一块仅及膝盖高的石碑在夜色中隐约可见,上面刻着“尸骨山”三个令人心悸的字。
心中的紧张感随之升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种种恐怖画面。哥哥继续前行,我们紧随其后,四周是模糊飘动的影子,难以分辨是树枝、杂草还是其他不可名状之物。
这样的环境,无论经历多少次,总能让人心惊胆颤。偶尔一闪而过的树影,足以让人想要转身逃跑。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哥哥身上,心中暗自后悔,早该联系那位曾答应帮助我的高人,此刻若有他在,定能增添不少安全感。
又想,有我这个所谓的“大凶器”在场,或许宛蕊会在半途折返,这是否会因为我而改变?
我正想着,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再仔细一看,哥哥的身影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对,我们又回到了山脚下,只要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我们家的矿山了。
原来,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
旁边的姐姐情绪低落,擦了擦脸,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也无从下手。
她又问:“他明天早上会回来吗?”
“以前都是如此,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我听出了她的声音中的恐惧,她害怕有一天哥哥进了这座山就再也回不来,“就算他回来了,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食欲不振,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原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他能每次回来,身体也承受不住。”
我沉默不语,心中对哥哥的担忧如同重石压胸,自己都无法安慰,如何去安慰姐姐呢?
我转身,决定沿着刚才走过的路继续前行,将所有的恐惧都抛在脑后。
我要找回我的哥哥!
宛蕊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显然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尽管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但她还是选择跟我一起再次尝试。她和哥哥的感情深厚,就像真正的亲兄妹一样。
前方没有哥哥的身影,我只能努力回忆刚才走过的路线,我确信我没有记错,但一路走来,却没有发现我们之前留下的痕迹。
那些本应被我们踩过的草仍然挺立,我本应踢开的石头还在原处,就好像我们刚才走过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不存在的。
不久,我和姐姐似乎看到了一条出路,兴奋地跑了过去,但当我们走出那条路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山脚下。
之后,我们又试了几次,每次都像重新开始一样,我有时特意留下一些标记,但再次经过时,标记就消失了,就像在石头上刻字,即使被人擦掉也会留下痕迹,但等我们再看时,石头却是光滑如初。
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从心底冷到了脚底。
凌晨五点的山脚下,十月的风如刀割,仿佛一瞬间跌入了严冬。我和姐姐,曾在这山中寻找无数次,却始终无果。我们选择在这等待,明知道这是无用的,但我们执拗地不愿离去。面对亲人的生死,环境的恐怖,身体的寒冷,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我们自闹翻后的第一次默契合作。我搓着手,试探着问道:“你没想过请些法师来看看吗?”宛蕊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我疑惑地看向她,她才缓缓开口:“请了,不止一个。”“然后呢?”“他们都没回来。”我惊愕地睁大眼睛。
宛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他们都跟着宛兵上了山,然后就没有回来。”“但我们却都绕回来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只能在边缘徘徊。而那些有些能力的人,能走得更远,但也无法回来。
“那哥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这里有没有其他人有类似的症状?或者,在他这样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我问。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之前跟哥说,这件事和我有关?是什么?”“矿山曾经出过一次事故。”
“对,我记得……听说你还住院了,没事吧?”宛蕊摇了摇头,眼神空洞,仿佛在回忆:“当时,尸骨山发生了震动。”在这个氛围下,尸骨山这个名字实在难以启齿。
“震动?”“影响了我们的矿山,导致工人受伤。不知道是谁,开始传播谣言,说我们的矿山和被诅咒的山是一体的,也被诅咒了。我们,是在用工人的生命去填补那个诅咒……你也知m市的情况,这就被有心人利用,发动了一次小暴乱……”宛蕊强行平息了暴动,但这个谣言仍在,许多工人罢工,影响很大。于是,他亲自带着几个保镖上了尸骨山。
他们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但回来的,只有宛兵。宛兵说,他在山上看到了一座坟墓,大为震惊,他和那些保镖一起挖开了那个墓。之后的事情,宛兵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回到了别墅,而那些保镖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