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至,子时将临,我开始下葬仪式。在棺内撒下垫背钱,命铁柱撑伞,令慕沙将骨灰恭请入棺,同时高呼其女儿之名。
在乡间的古老习俗中,下葬仪式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薄纱。无论是选择土葬还是火化,传统均要求后人遵循“打伞遮阳”与“喊山引魂”的规矩。
所谓“打伞遮阳”,便是在下葬之时,必须用黑色的伞或搭建席棚,为先人的遗体或骨灰遮挡烈日。这是出于一种深沉的信仰,相信阳光的直射会使逝者的魂魄消散无踪。
而“喊山引魂”则是在下葬前的一种仪式,后人需放声高呼逝者的名讳、生辰八字及逝世日期,仿佛通过这呼唤,能引导飘散的魂魄归来,安息于新筑的陵墓之中。
记得那日子时举行下葬,丑时盖上棺木,是我亲手垫下了第一捧黄土。随后的任务便交给了慕沙父子,至于麻二,他自是不会沾手泥土——没有金钱的动力,他向来是袖手旁观。坟墓垒起后,我立了墓碑,点燃纸钱,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便匆匆离去。
夜幕低垂,月光苍白,我们几人搭着驴车穿过荒凉的野地。慕敬豪在那冷冽的月色下显得格外胆怯,每当夜枭的鸣叫划破寂静,他便不自觉地向我靠拢寻求一丝安慰。
我倒是心无旁骛,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准备在颠簸的车上小憩片刻。正当我即将沉入梦乡之际,快到穆家村的时候,怀中的猫儿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那声音犹如怨鬼哭泣,穿透了夜的宁静,令我们一行人猝不及防地从睡梦中惊醒。那只尸猫如同被惊扰的幽魂,猛地跳出我的怀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穆家村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慕敬豪与子慕沙步出车外,目光穿透夜幕,却只见无尽幽暗。我跟随下车,远眺村庄,同样一无所获。没有麻二那般深邃的洞察力,我心中焦急如焚,匆匆向村口奔去。
耳畔传来尸猫的尖叫,刺耳穿心,比之春天的求偶之声更显凄凉。我心知肚明,这非同小可,必是遇上了不寻常之物。
踏入村内,后悔之情渐生。深夜的村落,宁静得可怕,时针指向丑时,家家户户沉浸在梦乡。哪怕尸猫叫得再惨痛,也无人探头一顾。背后同伴未见跟随,只留我孤影独立于村口,前路无光,回头无伴,仿佛步入了黄泉不归路。
顺着那声凄厉的呼唤,我疾步前行,终于,在漆黑的夜空中,辨认出两点幽幽绿光,正是尸猫的双眸,它们悬浮于空,似被无形之力吊挂。
我急忙取出火折,欲以火光驱逐周遭阴霾。然而,火焰尚未点燃,脸颊便遭受沉重一击,力道之大,令我胸骨欲裂,身体不由自主撞上墙壁,气息奄奄,耳内尽是尸猫的哀嚎,不绝于耳。
深夜,穆家村的寂静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打破——“呜哇,呜哇!”那是尸猫的嘶吼,声音中夹杂着激烈的争斗声,皮肉被撕裂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这尸猫绝非善类,尽管我未曾目睹其真身,却能感知到与之搏斗者的凶猛。起初,我猜想或许是熊瞎子作祟,但此地山少林稀,向来鲜有熊踪。
我缓缓地撑起身子,只听尸猫一声惨嚎,仿佛有重物从我头顶掠过,破窗而出。我心中一紧,未及反应,便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悄然逼近。我僵立原地,内心充满了悔恨——为何要踏入这片不详之地?
那股腥臭的气味突然钻入鼻端,是野兽口中特有的腐败气息。我惊愕不已,难道真是熊瞎子?紧接着,一股冰凉的触感轻舔过我的肌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据说熊瞎子的舌头上长有倒钩,一舔之下,人皮开肉绽。然而,直觉告诉我,这并非熊瞎子,而是一种更为高大的存在。
我站在黑暗中,身体僵硬,目不能视,四周的黑暗比任何可见的恐惧更让人绝望。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就在这时,我瞥见地上的一道影子,抬头望去,竟是月亮悄然移至当空,将影子拉得长长的。那影子层叠交错,宛如有人被悬挂于空中,随风轻轻摇曳。
在寂静的夜晚,我缓缓抬起头,月光逐渐清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我的心跳加速,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笼罩着我。面前那生物的身影愈发明显,它直勾勾地盯着我,双眼空洞如同亡魂。
它高大异常,足有八尺之高,赤红的皮肤上没有一丝毛发,形态诡异,非人非兽。它的口中露出锋利的獠牙,尽管有些像猴子,但我确信它绝非任何寻常之物。它的嘴角滴落着黏稠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败与死亡的气息。
我注意到它身上布满了伤口,每一处都深可见骨,显然是被尸猫所伤。然而,这并非我最关心的问题。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既像猴子又像人的怪物究竟是什么。它的整个身体都是赤红色,肌肉扭曲,触目惊心。
它仿佛是一只放大了十几倍的巨鼠,令人感到极度的恶心和恐惧。而且,它还紧紧抱着一个人,从轮廓来看,似乎是个女人。它就那样站在那里,我也僵立原地,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我不明白为何它没有对我发起攻击,但我知道,那双死寂的眼睛并不怀好意。
突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尸猫的叫声,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那一刻,我意识到这怪物的目光并非锁定在我身上,而是紧紧地盯着尸猫。我悄无声息地蹲下身体,它似乎对此毫无兴趣。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它之所以未对我动手,是因为它害怕尸猫,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是尸猫给予它的惨痛印记。
沉重的缸子被搬至岸边,沉甸甸的分量让三个壮汉也吃力不已。围观的人群渐渐聚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口幽暗深邃、仿佛藏着泥泞又似覆盖着细微毛发的缸内。尽管无人开口,但彼此心中都隐隐明白其中端倪。
朱屠夫,手握杀猪刀,一脸凶悍之色,毫不畏惧地戴上手套,伸手探入缸中抓取那团黑暗之物。他用力一拽,竟真的从缸中拖出了个东西。
这物体体积不大,浑身是毛,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朱屠夫将其拖出后,便猛地摔向地面,那生物蜷缩成一团,静若死物。
围观者无不心惊胆战,这样的怪物他们从未见过,漆黑如鬼魅,两颗门牙长如人指,唇无分寸,面如猴而目凸如球,耳朵更是与蝙蝠相似,堪称世间罕见。
我亦是第一次目睹此等异兽,不禁感到新奇,提议道:“绑了它,送往动物园吧。”
然而朱屠夫不肯,他决意要亲手结束这怪物的性命。众人似乎都站在了朱屠夫这边,我心中虽知这可怜的生灵命将休矣,却也无可奈何。奇异的是,它那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眼中不断涌出的红色液体,或许是血液。尽管其貌不扬,却莫名触动了我一丝怜悯之心。
我悄悄的挪走,尸猫从窗户上跳下来,月色下,这两个畜生一副要见高低的样子,这个时候我心里才清楚,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
要不是这头尸猫,估摸着,这头怪物早就要了我的命。
突然,尸猫鬼叫了一声,猛然扑了上去,两只爪子跟剃刀一样,在怪物的身上留下十几道口子,血肉横飞。
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月影下,两个畜生斗的厉害,我吓的赶紧往回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保命要紧,虽然感觉有点对不住那头尸猫,但是毕竟是畜生之间的事。
但是我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那畜生怀里抱着个人呢,我赶紧回头,就看到尸猫被拎起来了,那东西拎着尸猫朝着地上就贯,我心想坏了,这回尸猫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得见阎王了。
果然尸猫被摔在地上,发出喵呜的声音,极为凄惨,但是我看那怪物也不好受,身上都是伤口,鲜血淋漓,特别是他的眼珠子,居然都被抓的耷拉下来一个,这头尸猫可真是凶残。
我本来以为尸猫死了,但是谁知道它居然爬起来了,一咳一咳的往我这边跑,看样子伤的不轻,我心里想着,果然是九条命的东西,命这么大,那怪物打我一拳,把我的肋骨都快打断了,它的力道我知道。
这会我心跳的厉害,乌云又把月亮给遮住了,除了两头畜生的眼睛的绿光,我什么都看不见,那喵呜喵呜的声音叫的我心烦意乱,不知道是该跑还是怎么的。
这会我听到脚步声了,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是那怪物朝我来了,还是有其他人,这种时候心里最慌,我把鲁班尺拿出来,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我,我二话不说,转身便打,随后我就听到一声咒骂。
深夜,一声怒吼划破了寂静:“瘪犊子,你敢打我!”声音的主人是麻二,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我立刻大声呼喊:“前面有怪物,它抓了人,快去救人!”
话音刚落,远处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烛光。那怪物似乎对火光有所畏惧,转身便逃。它的背影覆盖着一层长长的毛发,令人毛骨悚然。麻二也被吓了一跳,那怪物动作敏捷,翻墙越院,转瞬即逝。
我和麻二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逃脱。
后来,我们聚在慕敬豪的家中,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慕毅才赶到。作为当地的县官,穆家村又与他的家族有关,这里发生的掳人事件自然需要他出面处理。慕毅对我颇为客气,我也对他抱以敬意。
慕毅,与他父亲的作风相似,外表看似和善,实则心思深沉。那天,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他甚至不惜牺牲慕家的女儿。
在向慕毅详细说明了情况后,他立刻带领人手深入村中探询,昨夜究竟哪家的女儿失踪了。事关人命,他深知此事的紧迫性。
目光落在那尸猫的身上,它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双眼翻白,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样。这时,麻二靠近我,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道:“别担心,这家伙生命力顽强得很。听我说,弄点肉来喂它,最好是找两个夭折的孩子。这样比什么都有效,保证它能迅速恢复活力。”
我心中其实也有同样的念头,但实在不愿意采取这样的措施。那些不幸早夭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再破坏他们的遗体,无疑是损德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割下自己的肉来喂它。
然而,我又不忍心看着它如此痛苦,于是只好从慕敬豪家中拿了些盐鱼,扔给了尸猫几块。尸猫吃了几口之后,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