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信任你

狐狸犬轻巧地奔向一处被尘土掩盖的竹管旁，用前爪细心刨开表层的土壤，嗅了嗅，随即抬首望向沈津，尾巴轻轻摇晃。
沈津跟随其步伐，目光落在那埋于地下的竹管上。显而易见，这竹管颇为悠长，但若不将其挖出，长度仍是个谜。外层涂覆着厚厚的桐油，待其干结，即便深埋土中，亦能抵御岁月侵蚀。
狐犬立于竹管旁，双前腿拨弄着泥土，再次投以沈津期待的眼神。沈津虽未曾豢养过犬类，对它们的肢体语言所知甚少，却能感受到它的聪慧，似乎在示意他继续挖掘。
“可惜啊，你并非神明，若你是，我定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沈津不敢大意，事关重大，不能盲目耗费体力。老妇人的归来时刻未定，附近是否潜藏着她的同伙也未可知。他认为，必须将一切情况掌握清楚后才能行动。
沈津打开沉重的背囊，取出几节细长的铁管，这些铁管一旦连接起来，并在尾端旋紧洛阳铲头，便能深入地层，取出土壤样本供狐犬嗅探，以判断是否有古墓的气息。
他将铁管一节接一节地组装好，然后垂直旋入土中。狐犬似乎见惯了这类活计，懒洋洋地趴在一旁观望。
“你以前是不是常看人使用洛阳铲掘坑？”沈津问道。
狐犬对沈津的问题不置可否，似乎认为这问题过于浅显。
洛阳铲已深入一丈半，不得不说，回虎观附近的土质极易挖掘。沈津并非专业的盗墓者，也从未亲自尝试过类似活动，他只是向行内人士请教过，一般而言，洛阳铲下至一丈半深时，便能够触及棺材附近的熟土。
沈津试图将铁管拔出，但尽管用力，铁管却纹丝不动，他猜测可能是铁管插得太深，下方被土壤卡死了。然而，即使再加大力气，铁管依旧稳如磐石，仿佛与土地融为一体。
在那一刻，原本懒散的狐狸狗突然跃起，围着那根铁管转了两圈，露出狰狞的笑容。
沈津暂时松开手，心中涌起一种预感，铁管既然拔不出来，那么恐怕就永远无法拔出了。他无法看透地面下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挖掘。
沈津不知道地面下隐藏着什么，但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下面的东西挖出来。
沈津取了一把铲子，这是白虎平时用来翻土的工具，虽然小巧但锋利，能轻松切入土壤。沈津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他觉得，赶羊的老太婆既然已经离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至少也要到明天这个时候。他大概还有大半夜和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挖掘。
沈津从洛阳铲插入的地方开始挖掘，小铲子果然名不虚传，一铲子下去就是一个坑。沈津此时精力充沛，动作迅速，很快就挖出了一个直径两三尺的坑。
在沈津挖掘的过程中，狐狸狗一直在一旁观看。原本懒洋洋的狐狸狗，当沈津再次举起铲子准备继续挖掘时，突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发出一声惊叫，然后飞快地跑开。沈津反应迅速，狐狸狗的异常举动让他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迈步追了上去。
一人一狗刚跑出去两三丈远，身后的那片地面突然坍塌了下去。
“你还真是机灵。”沈津松了一口气，感慨养这条狐狸狗的人真是没有白费心机。
身后坍塌的那片地面，范围约有两三丈，沈津站在坍塌地的边缘。整片地面都塌了下去，只剩下一根洛阳铲，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在月色朦胧的夜晚，沈津手持铁铲，试探着那片突然塌陷的土地。他推测，这片地面之下原本就是空洞，可能是挖掘时不慎触发了某种平衡机制，引发了地面的坍塌。形成的坑洞深达一丈，当他绕至对面，目光所及之处，一根埋藏于地下深处的竹筒映入眼帘。
这根竹筒异常之长，显然是由多节竹子连接而成。它深入地下，半丈之后便拐了个弯，似乎有意接近洛阳铲先前作业的位置。然而，随着地面的崩塌，四周尽是松散的浮土，视线被阻，难以辨识下方究竟隐藏着何物。
忽而，一只狐狸狗跑到沈津脚边，耸动鼻尖，发出两声犬吠。沈津心头一动，仿佛与这狐狸狗有了不言而喻的默契，它的叫声似乎在告诉他，这里弥漫着古老墓穴的气息。
耐心等待片刻后，沈津开始小心翼翼地下探，试探性地踩入厚厚的浮土之中，几乎没过他的小腿。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覆盖的浮土清理开来。
月光无法照亮这近一丈深的坑洞每一个角落，即使沈津努力清扫眼前的泥土，暂时也未能发现更多线索。
就在此时，他左侧的浮土微微松动，几块土块滑落而下。沈津刚一转头，便瞥见一团细小的黑影从浮土下猛然窜出。这团不过一尺长的黑影速度快得惊人，如同夜色中的电光一闪，令沈津措手不及，只得丢下铲子狼狈地翻滚躲避。
正当沈津避开飞扑而来的不明影子时，守在坑边的狐狸狗突然动了。平日里看似懒散的狐狸狗，一旦行动起来却敏捷至极。
狐狸狗直扑向那快速移动的小影子。等到沈津回过神来，两者已经展开了激烈的撕咬。沈津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背蔓延，若非有狐狸狗在场，他自知与这小影子的较量绝非易事。
尽管体型不大，但狐狸狗展现出惊人的勇猛。小影子虽然灵活机警，但狐狸狗同样敏捷，双方在搏斗中，火红的狗毛纷纷飞扬。
经过短短两三分钟的激战，狐狸狗终于一口牢牢咬住了那团小影子。小影子挣扎着想要逃脱，但狐狸狗紧咬不放，直至它渐渐停止了动作。最后，狐狸狗将其甩到一旁，战斗告一段落。
沈津缓缓踱步，目光落在那蜷缩的小身影上。它的模样颇为古怪，既像黄鼠狼又似貂，身形瘦削，牙齿漆黑如墨。
寒意再次爬上沈津的背脊，他心知肚明，这影子生物的尖牙必然蕴含剧毒。一旦被其咬伤，后果将无法预料。
然而，沈津并非无备而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探入口袋，触摸到了由白虎所制的解毒丹。听着寒冰讲述回虎观的往事，他早已做好了准备。那个在鬼市烟栏丧命的笨拙白虎，正是在回虎观遭了殃。沈津不可能毫无防备。
“你这回算是立了功。”沈津掏出一小块肉干，抛给了那只狐狸狗。狐狸狗嗅了嗅，斜眼瞅了沈津一眼，却并未动口，而是抱着前腿躺下休息。沈津走近一看，发现狐狸狗身上有几处毛发不整，但它机敏异常，未曾受伤。
有了狐狸狗在此守护，沈津稍感安心。若有那种带毒牙的怪物再度出现，狐狸狗绝不会手软。
他重新投入到清理浮土的工作中去，洛阳铲周围的泥土逐渐被刨开。当大部分浮土被清除后，土壤中透出的一丝金色光芒刺得沈津眯起了眼睛。
月光下，那抹金芒映入沈津的瞳孔。在这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跃出了胸腔，他能感觉到，那是黄金骨散发的光芒。
手中的铲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继续刨开了周围的泥土。随着更多的浮土被清理，沈津终于明白了为何洛阳铲会卡在土中无法拔出。
露出了一只斑驳腐烂的手，恰是这只手紧紧夹住了洛阳铲上的细铁管。
小拇指上残留的血肉之下，隐约可见金光闪烁。那是一根黄金般的指骨。沈津心中泛起激动的波澜，尽管只是一截指骨，但每找到一块黄金骨头，就意味着他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在回虎观，寒冰并未对沈津虚言，或者更确切地说，那个在烟栏乞求烟土的白虎，并未对寒冰撒谎。老道士的墓地的确存在，而且确实埋藏着一截黄金指骨。
沈津沉思片刻，并未急于将这截指骨取走，反而开始慢慢清理周围的浮土。清理浮土的过程比挖坑要来得简单些，没过多久，斑驳的手附近的浮土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沈津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开始怀疑，那个来此开坟的白虎，可能并没有将老道士的墓穴完全挖掘出来。因为现在沈津所看到的，与白虎所描述的情景大相径庭。
在浮土之下，是一口看似破烂不堪的棺材，那只斑驳的手，正是从棺材上的一个破洞中伸出。而沈津之前发现的竹筒，斜插在土层中，伸入了破棺材上方的一个洞口。
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钻入了他的鼻孔。这种气味除了有一股浓烈的老墓的气息外，还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
毫无疑问，赶羊的老太婆在地上放的羊血，都顺着竹筒流入了这口破棺材。沈津有些犹豫，如果只是想取走棺材外的那只手的小指，那么现在就可以动手，无需开棺。但自己所见的情景，与那个垂死的白虎所描述的并不相同，因此他不能确定，这口棺材里是否还有其它的黄金骨头。
沈津眯起眼睛，对于任何人来说，开棺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然而，黄金骨头对他的意义极其重大，甚至超过了他的生命。沈津不再犹豫，也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打开棺材查看，如果能找到其它的黄金骨头，那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沈津用铲子在棺材外面敲了敲，棺材已经破旧得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制成的。他将铲子插入棺体与棺盖之间，轻轻一撬。棺材并未上钉，稍稍用力，棺盖就松动了。
沈津躲到一旁，用力踩在铲柄上。随着一声轻响，棺盖立刻被撬开了半边。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从棺材中爆发出来。沈津早有准备，迅速戴上了用药水浸泡过的面罩。旁边的狐狸狗似乎打了个喷嚏，向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