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入水

玄影心中一凛，他不愿轻易涉水，毕竟水中的变数实在太多。他决定稳住心神，耐心等待六指体力耗尽、心浮气躁之际，再一举将其擒获。
“你跑到西头鬼市，难道就是为了那块铜牌？”玄影边与六指周旋，边试图以话语干扰对方的心思，“你真的以为那铜牌在飞羽堂手中吗？”
六指心头震动，紧咬牙关，沉默不语，但挣扎的欲望已如野火般燎原。
两人的搏斗越发激烈，一直退至眉尖河畔，六指的不安达到顶峰。玄影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一闪，躲过攻击，反手一拳狠狠击中六指的侧腰。
大老板的命令是生擒六指，玄影也有意活捉他，哪怕对方带伤，日后总有治愈之时。为了不在此浪费时间，这一拳他用尽全力。
六指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尚未落地，肋骨断裂的声音已清晰可闻。他重重摔在地上，痛苦中汗水淋漓，艰难地翻滚着，顺着河岸的小坡滑入河中。
玄影毫不放松，他知道六指至少断了两根肋骨，已无力抵抗。即便在水中，玄影自信也能追上并制服他。
六指入水后，动作敏捷如同游鱼，轻轻一摆便远去。玄影紧随其后，一跃而入河中，紧迫不舍。
两人相距不过两丈，玄影只需猛力一潜即可追上。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力的瞬间，一股危险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四周寂静无声，毫无异样。但玄影相信自己的直觉，许多时候，并非眼见为实。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都会培养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能预感到逼近的危险。
玄影的步伐戛然而止，面前的河面突然荡起细微的波纹。这波纹微不足道，但透过河水，他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在水下漂浮。那影子如同纠结的丝线，仿佛水底的一团无序长发，随波逐流。
他迅速脱下上衣，将其揉成一团投向水中。湿透的衣服开始下沉，而那团似发之物轻轻摆动，瞬间如网般张开，将衣物紧紧缠住。
这一幕宛若水下展开的巨网，衣服被困其中，那些细丝般的物体随即聚拢。玄影目睹此景，心中不禁一阵厌恶。若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这潜藏的危险，冒然前行，恐怕此刻被缠绕的就会是自己。
原来六指如此执着地想要靠近河流。趁着那团似发之物正忙于捕捉衣服，玄影悄然向旁移动，绕行一圈，向下游逃去。
由于稍作停留，六指已经游得远了。但玄影并未放弃追赶，毕竟六指受了伤，速度不快，玄影自信能够追上他。
与此同时，鬼市的喧嚣尚未觉察到这边的纷争。沈津也未曾察觉，他趁摊位无事，留下黑魁看守，独自漫步至眉尖河畔。
沈津坐在河岸上，静静地凝视着夜幕下的河水。每当心绪不宁或烦躁之时，他总喜欢独自一人坐在河边，似乎望着河水的静谧流淌，心中的烦恼也随之消散。
他感到一丝惋惜，对那些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秀秀，以及老瞎子和二麻他们，每一个过往的身影都让他心存感慨。
世间的聚散，或许真的无常如风。他心中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够唤醒秀秀的生命，可即便那样，分别的时刻终将到来。
他手中的烟卷接连不断地燃烧，直至深夜。沈津这才缓缓起身，准备踏上归途。他对黑魁的习惯了如指掌，知道那家伙每日需进食数回，待到凌晨过后，便是黑魁前往食坊觅食的时候。
突然，一阵水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哗啦作响。沈津还未彻底站稳，便见不远处的水边，一道身影狼狈不堪地从河中攀爬上岸。那人似乎在水中挣扎至力竭，再无力游动，只得无奈上岸。
沈津微微眯起双眼，试图辨认那人的身份。虽然距离稍远，但在月光的映照下，他依稀能看见那人脸上的一块青紫色胎记。
走近一看，沈津认出了那人正是六指。
六指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一上岸就遇上了沈津。他曾在沈津的卦摊求过卦，对此人记忆犹新。
“你这是怎么回事？”沈津问道。
“救命……”六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急切地望着沈津：“有人要杀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我还有儿子……”
很多时候，即使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言语也显得多余。沈津从六指的目光中读懂了一切，同样听到了他的哀求。
在沈津的眼中，六指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然而，他心中却有难以割舍的牵挂——他的骨肉。这种情感，既是人之常情，也是这个世界上永恒不变的真理。
沈津望着六指，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坚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秀秀，而六指，则渴望生存下去，为了他的孩子。
在这关键的时刻，沈津做出了决定，他要确保六指能够活下去。
“过来，这边。”沈津低声呼唤，他清楚，追捕六指的人必定就在附近。此刻，他带着六指移动，几乎必然会被发现。不远处的河滩有一个常常积水的凹坑，沈津领着六指来到凹坑边，轻声指示：“先进去躲起来。”
六指犹豫了一下，毕竟他与沈津并不熟悉。但或许是心灵之间的某种默契，他能感受到，无论如何，沈津都会伸出援手。
六指顺从地躺进了凹坑，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水。他躺在水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至少断了两根肋骨，现在几乎动弹不得。
沈津将六指安置妥当，正准备离开。就在他即将迈步之际，六指的声音唤住了他。
“怎么了？”
六指向来不擅长言辞，沈津的沉默让他不知所措。当沈津终于停下脚步，六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沈津似乎洞悉了六指的心思，他明白六指想表达的是：自己的生死，已交托于他的手中。
“放心吧。”沈津轻声安慰，转身回到河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掏出仅剩两根烟的烟盒，取出一根，点燃后缓缓吸食。
随着最后一口烟雾缭绕散去，沈津将烟头随手一抛，不远处的河面突然翻涌，玄影的身影随之浮现。
玄影的目光锐利，出水瞬间便锁定了沈津。
“你为何独自坐在这里？”玄影问道。
“心绪不宁，来此寻求片刻宁静。”沈津低头望着脚边的烟头，他在这里至少抽了十多支烟：“你呢？深夜游泳，所为何事？”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玄影并未上岸，只是在水中拭去脸上的水珠，急切地询问：“你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
“没有，我已在此许久。”沈津心中暗生波澜，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追踪六指的竟是玄影：“你在追寻何人？”
“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玄影审视着沈津，又环视四周：“至关重要。”
在那一瞬间，无数思绪如潮水般涌入沈津的心头。他原本坚定地打算不顾一切也要保护六指的生命。然而，当发现紧追不舍的是玄影时，他心中却生出了新的考虑。尽管玄影未曾明言六指的重要性，沈津却能推测出，除非与那铜牌、与路修篁有所牵连，否则不足以让玄影如此执着。
沈津的内心挣扎不已。他与玄影虽为暂时的盟友，却也得知了不少深藏的秘密。他明白，一旦线索中断，整个局面可能会因此崩溃。
玄影对六指的紧迫追逐无疑表明，六指是此事中的关键一环。
沈津难以做出选择，他不知道是应该坚守初衷，保全六指，还是应该向同伴玄影坦白一切，将六交出去。
在那一刻，沈津的心中闪过无数的计划，他感到极度的矛盾，而且，还不能让玄影察觉到任何异样。玄影看似粗心大意，实则心思缜密。
“很重要的人物？”沈津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攻势，紧盯着玄影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之前没说清楚？”
“我已经说了该说的。”玄影察觉到沈津的困惑，在水中解释道：“有些事情，是老板的决定，我知道的再多，也不可能超过老板，否则，我怎会为他效力？”
“我要和你一起去。”沈津脱下了脚上的鞋，又开始脱掉外衣，他表面看似镇定，但内心却是一片混乱。
在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沈津心中闪过一丝决意。也许是因为与六指的相似命运让他心生怜悯，他决定要保护这个不幸的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玄影冷冷地拒绝了沈津的请求。虽然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短暂的同盟，但玄影仍旧有许多秘密不愿透露：“那人受了伤，应该游不了多远。我得再去找找。”
沈津沉默了，目光随着玄影的身影消失在水面下。玄影的泳技不错，顺着水流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沈津转身，走到六指身边，低声问道：“附近还有人在找你吗？”
六指的脸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上，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弱：“还有十几个……”
“那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怕你会被人发现。”沈津决心要保护六指，不会轻易放弃：“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六指听到沈津和玄影的对话，虽然不清楚具体关系，但他感激沈津的救命之恩，心中虽有不安，却也只能信任他。
“如果我不打算救你，刚才就不会出手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沈津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不久后，沈津回到了西头的鬼市，找到了黑魁。黑魁背着一个大竹筐，平时用来装杂物。沈津清空了竹筐，然后和黑魁一起回到河岸。
六指被塞进了竹筐里，上面盖了几件破旧的衣物。黑魁走在前面，沈津跟在后面，两人缓缓向西头城走去。他们故意放慢脚步，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