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竹节骨架

原本宁静如深宵的大堂，突然响起了女子的娇笑声，声音清脆悦耳，却把我吓得差点将手中的鸡丢落。我站在前排，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纸人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大堂内所有的声音汹涌而出，就像有人按下了播放键，打破了之前的沉寂。
耳边是一片嘈杂，孩童的欢笑、女子的嬉笑、老人用乡音举杯交谈，热闹非凡。然而，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冷汗沿着脊背滑落，脖子僵硬得无法转动。那些喧嚣声持续不断，而舅舅手持一杯清酒走到我身后，拉长声音唱道：“一杯清酒敬祖先！”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四周的嘈杂声似乎减弱了些。
“一杯清酒敬乡亲。”声音再次降低。
“一杯清酒敬神仙。”当清酒分三次倒入杯中后，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宛如从未存在过一般，留下的只有那股莫名和不安。在那个昏暗的角落，我忍不住好奇地回头一瞥，只见那些原本鲜艳夺目、端坐于椅上的纸人，如今大多焦黑一片。其中一些纸人的头颅甚至不翼而飞，残破之处露出了它们原本的竹节骨架，歪着脑袋，仿佛正死死地凝视着我。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就在这时，舅舅的大掌如铁般拍在我的背上，他手中紧握着一根树枝，硬生生地塞进我的手中，沉声说道：“跟着我念，‘我花统愿娶赵静和小姐为妻，若违此誓，如此树枝’。”
我机械地重复着舅舅的话，心中仍是一片迷茫。舅舅示意我将树枝折断，我依言而行，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断裂，那树枝便在我手中分为两截。
紧接着，大厅内传来一个清晰的响声：“允。”
我心中惊慌，四处张望，却未见任何人影。舅舅似乎松了一口气，高声宣布：“礼成。”
仪式结束后，舅舅拿起两支粗壮如婴儿胳膊的白蜡烛，领我进入大伯的卧室。点燃蜡烛后，他便匆匆离去，临走时还嘱咐我，今晚必须抱着那只母鸡入睡。
那只母鸡异常安静，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它是否只是个玩具。舅舅离开后，门被锁上，今夜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我坐在床上，抱着那只母鸡发呆，不久，窗户处传来了敲击声，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外。
“花统，你还好吧？”窗外的人是花羽。
他不是被他老爹送回姥姥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花羽见我沉默，继续说道：“我没真走，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我爹真是疯了，居然想出这种办法。你等着，我来救你。”
我走向窗户，正想打开它，却在耳边突然听到一句：“不要相信。”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然而，当我环视四周，房间里除了我，再无他人。深夜，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是花羽的声音，似乎充满了焦急：“花统，你在里面吗？快帮我把窗户打开。”
尽管声音不小，但这座房子的隔音效果实在欠佳。按理来说，屋内的舅舅和大伯应该都能听见这嘈杂，然而他们却仿佛未闻其事，毫无反应。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中升起一丝警觉。拿出手机，我拨通了花羽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奇怪的是，门外的花羽似乎并未听到电话铃声，也没有察觉到通话正在进行。
电话那头，花羽的背景噪音一片嘈杂，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显然，他并没有听从父亲的话回到姥姥家，而是偷偷溜到了附近的网吧。
接到我的电话，花羽显得颇为意外：“花统，你那边情况如何？新娘子美不美？我告诉你，我那老爹肯定有问题，你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参与，真是让人绝望。”
我敷衍了几句，却在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花羽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
外面的花羽见我迟迟不回应，情绪变得愤怒起来：“花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来探望你，你却这般冷漠，快点给我开窗。”
随着花羽砰砰砰地敲打窗户，房间的电灯突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舅舅早些时候点燃的两只白色蜡烛，如婴儿胳膊般粗细，仍在微弱地燃烧着。
然而，那昏黄的烛光并未给我带来勇气，反而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迷茫。窗户在花羽的敲击下颤抖不已，仿佛随时都会从墙壁上脱落。
我心中的不耐烦渐渐积聚，正欲开口，却听见那只母鸡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振翅一扑，与此同时，电灯又亮了起来。而窗外，花羽的声音竟彻底消失了。
我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紧张终于得以缓解。但在这番诡异的经历后，我知晓，今夜，我是万万无法安眠的。深夜中，花羽的声音已经消失无踪，我依旧不敢闭上眼睛。那只母鸡被我放到了床上，而我则拿出手机，打算通宵打游戏。然而，我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那通电话，究竟是怎么打出去的呢？
我翻阅着通话记录，却找不到与花羽的通话记录。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娇笑声。我转头一看，那只母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璐瑶。她穿着一袭红裙，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美艳动人。她微笑着对我说：“你宁愿娶那个老太婆，也不愿意成为我的男人，那我是不是应该为了你，遣散我的后宫呢？”
她的声音低沉而迷人，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勾引我。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大脑一片混乱，全身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
璐瑶向我靠近，将我压在身下。她的手伸向我的脸，却在接触到我的那一瞬间，迅速地缩了回去。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我看到一道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宛如凤凰。
这是我最后看到的画面，然后我就陷入了黑暗，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舅舅一脸暧昧地看着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感到后脑勺剧痛，忍不住说：“头疼，不太清楚。”
我想到昨晚的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我们两人对视的时候，大伯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那个小子不见了！”
舅舅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花羽那个混蛋，”大伯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气得不行：“我昨天让他回姥姥家，结果他根本就没回去。今天给他打电话，他一个都不敢接！我刚去了他常去的网吧，也没找到人，真是奇怪。”夜幕低垂，我回想起昨夜的遭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意识到形势不妙，我急忙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舅父。
听完我的叙述，舅父不由得拍着大腿，而大伯则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地哀求：“大哥，你得救救我家花羽啊，他可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希望！”
“放心吧，放心吧。”舅父被大伯的苦苦哀求所动，连连点头，毕竟血浓于水，他不可能坐视花羽陷入危险。
我突然意识到花羽的失踪与那个名叫璐瑶的女人可能有关，不禁叹了口气：“舅父，我们进屋谈吧。”
舅父微微颔首，向那间铺着柔软床铺的房间走去。
我担心大伯过多地卷入此事，这可能会引起璐瑶的注意。
舅父走到门前，正要关上房门，有些歉意地说：“大伯，抱歉，有些话不便当众说……”
大伯连忙表示理解，“没关系，只要能救回花羽，什么都好说。”
门窗紧闭，我轻轻摸了摸，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流动。此刻，一股寒意袭来，公鸡依旧安然躺在床上。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舅父两人，我有些尴尬地抓了抓空气中的凉风。
“舅父，你说，如果真是璐瑶这个女人干的，她为什么要对花羽下手呢？”我满脸疑惑地抬起头，心想她的目标应该是我才对。
“不清楚。”舅父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难道，她是想要活煮男人，吃人肉？”
“啊？”我吓了一跳，紧紧抱住床上的被子，“舅父，你别吓我，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花羽的！”在夜幕低垂的宁静中，我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那只为婚礼准备的大白公鸡静静地陪伴着我，它的目光仿佛在安慰，让我心里稍感安宁。舅父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回响，他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这让我稍微放心了一些。
我曾听舅父提起过璐瑶，她是个性格张扬的女人，平时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舅父断言，她绝不至于做出违背人伦的事情。即使她胆大妄为，也不可能挑战法律的底线，毕竟，谁能与阴间的黑白无常抗衡呢？如果她真有那样的力量，早已超凡脱俗，何必纠缠于我？
我心中的不安逐渐被舅父的信心所取代。然而，当黄昏降临，四周寂静无声，我意识到舅父可能不会回来了。我反复查看手机，却依旧没有他的消息。无奈之下，我决定离开房间，自己动手准备晚餐。
就在这时，一阵异动打破了房间的宁静。窗户竟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尽管上面贴着符咒。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这不同寻常的变故预示着什么？
紧接着，璐瑶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她穿着一袭红衣，面容姣好，仿佛桃花般绽放。她轻盈地跃入屋内，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那神情似乎宣告着她的胜利。我愣在原地，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我狠狠地瞪了眼前的人一眼，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有人能一道雷劈死这个女人。璐瑶走过来，身体如同寒冰，为了花羽的生死，我不得不努力忍耐住自己厌恶的情绪。憋了半天，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你把花羽放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