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出发吧

由于小镇没有澡堂，而且许多人也没有洗澡的习惯，药铺掌柜最后在后院搭了一个大木桶，烧水让两人轮流洗浴。草草洗过之后，身上总算舒爽了一些。玄影并不打算在这里留宿，这个地方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于是，在玄影的要求下，药铺掌柜留下同伴，亲自带着玄影和沈津连夜赶往草甸子山。
“从这里到山里，大约需要两天多的路程，都是崎岖的山路，玄少爷，请您多担待。”
“我的脚生来就是为了行走，不必担心，我们出发吧。”
沈津心中泛起一丝不解，他们本该继续西行，按理说携带些工具在所难免。于是玄影便请廖强协助，准备那些必不可少的器械，以图省力。然而，沈津却想不明白，既然所需之物已备好留在水仙镇，他和玄影直接取走不就行了？何须再往草甸子山的匪巢多跑一趟？
“你的想法太过简单了。”玄影边让药铺老板引路，边低声向沈津透露：“你没看见吗？从此处向西，这条漫长的道路并非畅通无阻。我们来此是为了办事，而非占地为王。因此，能避开的麻烦，自是尽量避开。我们需要一面代表山头的旗帜。”
所谓的山旗，便是标志一个山头匪帮的象征。它不一定是迎风招展的大旗，有时候仅是巴掌大的小旗，甚至只是木石雕刻的标牌。这些，统称为山旗。
山旗不仅象征着某个山头的势力，也代表了这股匪帮的名声与地位。有些匪帮的山旗，实际上等同于一种通行证。持有山旗者在各地行走，道上的人一见到山旗便会网开一面。
廖强并非职业匪徒，他只是个商人。草甸子山的势力微不足道，比他强大的山头比比皆是。但廖强交际广泛，许多山头都与他有生意往来，或许还需要他的牵线搭桥。因此，廖强的面子还是颇有分量，有了草甸子山的山旗，后续的路途定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此，沈津才恍然大悟，原来北边的规矩与西头城大不相同，幸亏有玄影这个内行人指点。
他们是在夜色中离开水仙镇的。待抵达草甸子山外围时，道路变得崎岖难行。从外围到山中，并无明确的道路，只能选择相对易行的地段前行。药铺老板对草甸子山了如指掌，带着玄影和沈津穿梭于山林之间。到了后半夜，他们已深入山中约十几里地。
“前方有条峡谷，路途险恶，即便是常走山路的人也难免失足。”药铺老板善意提醒道。当他们真正来到峡谷边缘时，方知老板所言非虚。这里的路况已经无法用险峻来形容，简直就不是人所能走的。
但老板坚称，这是唯一的通道。他们必须沿着峡谷西侧行走大约三四里，然后顺着横跨峡谷的小路继续前进。
在崎岖不平的峡谷中，三人艰难地跋涉。时值深秋，四周草木凋零，枯枝败叶铺满了谷底。药铺老板步履蹒跚，尽管他凭借丰富的经验勉强支撑，但显然已是力不从心。玄影与沈津则不同，他们功夫深厚，下盘稳固，步伐坚实，紧随其后。
行进了约莫一里，药铺老板终于支撑不住，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丝苦笑：“二位兄台，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这把老骨头，怎比得上你们年轻力壮。”话音未落，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形摇摇欲坠，向着谷底急坠而去。
玄影距离药铺老板最近，见状急忙俯身伸手，欲抓住老板的胳膊以稳住两人。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前冲之势过猛，抓住的衣袖承受不住力量，应声撕裂。药铺老板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加速下坠，玄影也失去了平衡，身体一歪，险些跟着坠落。
此刻，沈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玄影的脚踝，试图阻止他的下落。但玄影的大部分身体已悬于空中，沈津站立不稳，心中一紧，竟被玄影拖累着一同向深渊滑去。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尽管峡谷的岩壁并非陡峭直下，但若这般翻滚坠落，后果不堪设想。两人的命运，仿佛悬挂在一线之间，岌岌可危。
在那一瞬间，从高空坠落，人的思绪似乎被清空，万物皆化为虚无。沈津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深渊，直到突然间，下坠之势戛然而止，仿佛有某种力量横空拦截。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晃动，双手依然紧紧抓住玄影的脚踝。当他抬头望去，只见玄影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崖壁上的一棵树。那树并不粗壮，承受着两人的重量，似乎已到了极限。
“快抓住石壁！”玄影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沈津听到了树根断裂的声音，身体微微一晃，他迅速靠近石壁，双手找到了一块凸出的石头。有了支撑点，他的身体紧贴在石壁上。
紧接着，玄影也贴在了石壁上，两人相隔不足一米，喘息着。
沈津心中暗自庆幸，至少他和玄影在危急时刻稳住了身形。但药铺老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显然是直接坠入了峡谷深处。
环顾四周，从这里到峡谷底部，大约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石壁上有许多可以借力的地方，如果小心攀爬，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药铺老板坠落峡谷，恐怕凶多吉少。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得下去查看一番，否则无法向廖强交代。
两人默契地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终于到达了峡谷底部。然而，周围一片空旷，药铺老板的身影却不见了。
峡谷底部的地形起伏不平，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倾斜的石坡，向北延伸，月光无法照亮前方，一片漆黑。
“喂！伙计！？”玄影大声呼唤，但没有任何回应。仔细观察，坡面上有一条明显的滚动痕迹。毫无疑问，药铺老板的运气实在是糟糕透顶，坠落后不仅没有结束，反而顺着这斜坡继续滚了下去。
两人并未受伤，既然已经来到了谷底，沈津和玄影决定继续前行。他们沿着光滑的坡面往下走，环顾四周，发现如果失去意识滚落下来，中途是无法停下的。
走了十几丈远，长坡似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这并不是常见的山洞，峡谷中几乎见不到这样的洞穴。沈津抬头观察，发现两块巨石横架在峡谷靠近底部的位置，那个洞口正好位于石头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处。
然而，他们仍然没有找到药铺掌柜的踪迹。沈津心中疑惑，难道药铺掌柜真的像传说中的扫把星一样倒霉？从长坡滚下来，又直接顺着洞口滚了进去？这只是一种猜测，但药铺掌柜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怀疑他顺着地势滚入了洞中。
“没办法，我们进去看看吧。”玄影在洞口外张望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挠了挠头。临行前，玄影特意剪了个贴头皮的短发，显得更加生猛。
沈津取下身上的包袱，玄影的包袱里装满了干粮和水，而沈津的包袱里则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考虑到可能要赶夜路，他们提前准备了一些火把。
这些火把并非普通货色，而是来自西头城附近三羊镇的白虎世家制作的。火把精巧且耐烧，虽然火光不是特别亮，但由于火把的圆筒内装有灯油，所以比一般的火把更持久。
沈津取了一支火把点燃，小心翼翼地探进洞口。
黑暗笼罩着洞口，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明。沈津打了个哆嗦，寒意自脚底蔓延至脊背。
“我先探路，安全了你再跟上。”玄影从沈津手中接过火把，熟练地俯身穿梭入洞中。对于曾为白虎的玄影而言，这样的环境早已司空见惯。他环视四周，确认无虞后，向沈津示意跟随。
沈津紧随其后，踏入洞穴的那一刻，刺骨的寒冷包裹着他，仿佛连骨髓都要被冻透。
两人一前一后地深入洞中，走了约莫十余步。药铺老板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津不自觉地抓紧了衣领。
“你现在裹上棉袄也是徒劳。”玄影回头，露出一丝笑意，问道：“很冷吧？”
“别废话。”沈津回应道。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自己像是在腊月的墓地里行走？”玄影的话让沈津怔了怔，但很快他便明白了玄影的意思。
的确，墓地的氛围与众不同，尽管是露天之地，却似乎四季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气息，难以言喻，却又让人感到格外不适。
此刻的沈津，确实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墓地之中。
阴气沉沉，笼罩着这片荒凉之地。玄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而眼中的警惕之色却难以掩饰。
忽然间，远处隐约传来一丝光芒，犹如夜空中流星的一瞬闪耀。那光点细微至极，几乎在黑暗中难以捕捉。但沈津与玄影的目光如炬，立刻察觉到了那不寻常的闪光。
距离遥远，使得他们无法即刻辨认出那光点的真面目。沈津心中生出不祥之感，这个被巨石压塌形成的洞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们该如何行动？是撤退吗？”沈津试探着问道。
玄影紧握手中的火把，沉声回答：“我们这些行走在白虎之道的人，有一则不成文的规矩：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探个究竟。”
他顿了顿，继续询问：“火把还剩下多少？”
“还剩五支。”沈津回答。
“那应该足够了，你也点燃一支吧，这里的光线实在太暗。”玄影说着，递给沈津一支火把。
随后，玄影向沈津简略解释了他们这群人的生存之道。他们是白虎，以探险寻宝为生，每一次进入险境，都是生死未卜。尽管危险重重，但宝藏的诱惑无人能挡。白虎们虽然行事隐秘，但一旦得手，所获之物足以让他们尽情享受一段奢华的时光。
正因如此，危险之地往往蕴藏着无上的宝物。这是众多白虎的共识。因此，那些踏上这条路的人，很少有人能够善终，大多数都陨落在了寻宝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