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回到家乡

在西头城的尽头，沈津再次找到了黑魁和六指。六指的神经紧绷得像琴弦，一见到沈津，便急切地追问自己何时能离开。
“这次我帮了你，如果将来我有所需，你能报答这份人情吗？”沈津问道。
“当然。”六指毫不犹豫地回应，“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无论何时你需要，我都会尽力偿还。”
沈津接受了六指的承诺，没有多问。在他看来，承诺无需再三确认，能做到的人自然会履行，不能做到的人，再多的话语也无济于事。
“我打算带妻儿回到家乡后，迁往附近的蒙雾山居住。”六指向沈津透露了他的计划，“山里虽还有几户人家，人迹罕至，但我们可以远离尘嚣，自给自足。生活虽然清苦，却宁静致远。”
“确实，能找到一个世外桃源，过上安宁的生活，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沈津赞同道。
六指露出了笑容，尽管他的伤势尚未痊愈，但一想到未来可能迎来的宁静日子，内心便充满了期待。
沈津和黑魁轮流搀扶着六指，在西头城的街巷间穿梭。他们来到城南，沈津叫来了几辆黄包车，一出城，便分道扬镳，迅速离去。沈津行事谨慎，幸运的是，自从巴家的黑瘦男子去世后，巴家人似乎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他的下落上，因此他们的旅途异常顺利，未遭遇任何阻碍。
就这样，六指被安全送走了。沈津和黑魁返回西头城，顺路将鬼市旁的板屋拆除了。
“沈津，你觉得二麻他们还会回来么？”黑魁这段时间总是显得郁郁寡欢，或许是因为孤独，或许是生活过于单调。他一边忙碌着手中的活计，一边向沈津探询。
“他们可能不会回来了，但也有可能。”沈津对黑魁的问题感到为难，黑魁的思维一直比较简单，如果沈津给出绝对的回答，恐怕会让他感到失望。
接下来的两天，玄影并没有出现，这让沈津猜测，玄影可能是在避风头。他很想再次找玄影询问关于六指的事情，但玄影的消失让他无从下手。
老鼠胡的消息，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西头鬼市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人显然不是来市场购物的。老鼠胡又偷偷找到了沈津，不是为了借钱或还钱，而是为了向他透露一些消息。
据老鼠胡所说，这些出现在西头鬼市的陌生人，大部分是来自西头城周围几个不显眼的小帮派，比如专门欺诈农民的竹竿会，还有霸占炭场的黑窑。这些小帮派原本有自己的地盘，但这些地盘的收益并不大，一年到头忙活下来，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与鬼市的飞羽堂相比，他们的实力微不足道，飞羽堂一次的出货量，可能就足以让这些小帮派忙上好几年。
这些小帮派虽然对飞羽堂的收益垂涎三尺，但他们的实力不足以硬闯进来，否则只会被赶出来。因此，多年来，双方相安无事，平时也没有什么冲突。
但最近，竹竿会和黑窑的人开始频繁出现在西头鬼市，这让沈津感到反常。
很多事情，不用去查探，也能猜到大概。这些小角色，如果没有人背后支持，是不可能敢来鬼市的。老鼠胡认为，巴家的人可能要在鬼市插一手了，而且，巴家的人很精明，他们自己不露面，而是唆使这些人先来打头阵。
然而，沈津对这件事并不太在意，当初和飞羽堂达成协议时，他就已经不在乎食坊南边的那块地盘。谁在西头鬼市当家做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第七天，玄影终于出现了，他在天黑的时候直接来到了沈津的板屋。
巴家的影响力，恐怕被众人低估了。尽管他们多年未涉足北方，暗地里的勾结却从未停止。大老板怒火中烧，六指竟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更糟糕的是与巴家结下了梁子。青衫随从和玄影眼现在都藏匿起来，大老板并不想在此时与巴家彻底翻脸。
“我得避避风头，等和巴家的恩怨解决了，我才能回来。”玄影在木屋内边饮酒边说，“你怕吃苦吗？”
“像我这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混日子的人，还分什么苦与不苦？”那人回答。
“本来打算等明年春暖花开时找个借口离开，然后我们在西夏故地会合。现在看来，计划得变变了。”玄影露出一丝苦笑，“这些避风头的日子，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如果你不怕吃苦，我们就一起去北方吧。”
沈津只是点了点头，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对他来说，早去晚去并无太大区别。
约定了时间后，玄影一饮而尽杯中酒，戴上帽子，离开了木屋。不久，沈津也走出屋子，环顾四周，鬼市里的陌生人依旧成群结队，漫无目的地游荡。对此，飞羽堂并非毫无防备，他们的快脚时常尾随在陌生人周围。
沈津深吸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无论西头的鬼市如何混乱，至少他暂时能够脱身而出。
沈津用了两天时间来准备，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恢复体力。他不需要带太多东西，玄影曾说，在西头城找到的东西可能不适用，等到了北方，玄影可以联系那边的朋友帮忙准备。
临行前夜，沈津与黑魁共饮一番，并向他交代了一些事宜。黑魁性格直率，有时过于鲁莽，沈津担心他独自留下会吃亏，因此嘱咐他，这段时间每隔几天出摊一次，让鬼市的人知道卦摊还在。
在二麻他们离开之后，这里还剩下了一些货物。虽然这些货物并不值钱，但出售后应该足以支付黑魁的开销。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沈津带着他的行李，在眉尖河北侧的一处小渡口与玄影相遇。两人会合后，先是沿着水路走了一段距离，随后改走陆路。他们打算跳过大部分途中的地点，直接前往甘肃。在那边，玄影有些生死之交的朋友，可以帮他们处理许多繁琐的事务。
“一旦你踏上某些道路，可能就没法回头了。”玄影向沈津说道：“路修篁当年走过的路不止一条。如果我们在宁夏的老地方找不到任何线索，可能还得去其他地方。”
“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沈津问。
“没人能确切地说，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一生。”
沈津透过车窗眺望着外面的景色，他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但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道路似乎从现在开始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将踏上一条新的道路，这条全新的道路，充满了荆棘。
或许，穿过这片荆棘之后，他能够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一抹晨光；也可能，穿越这片荆棘之后，他会坠入一个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明天会发生什么，沈津无从知晓。但对于一个人来说，明天会怎样其实并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要过好今天。如果连今天都过得不好，又怎能期待明天呢？
沈津与玄影并肩行走在旅途中，心中涌起对未来的种种思索。他忍不住向玄影探询：“你日后有何打算？”
玄影沉吟片刻，淡然回应：“尚未有定计，只求随遇而安。若天意许可，或许我会承继家传之业，塑造一尊白虎。”
两人的步履未曾停歇，话题也渐渐深入。沈津心中藏着对六指之谜的好奇，几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将疑问咽回腹中。心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不愿触碰的禁区，六指的秘密，玄影未必了解，即便了解，也未必愿意分享。沉默间，两人的步伐似乎更加沉重。
沈津自思，时机尚未成熟，不宜贸然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毕竟，许多事情才刚刚拉开序幕。
北行途中，寒风凛冽，空气干燥。沈津，这位南方汉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刚踏入甘肃不久，嘴角便生了裂痕，玄影见状，推测是饮食不合引发的上火。
玄影向沈津透露了自己的计划。由于家族的历史，他从少年时期便开始四处漂泊，执行家族的任务。在这过程中，他也结识了一些朋友。
在甘肃，玄影有几位旧交，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寻找一位名叫廖强的朋友。廖强的身份颇为复杂，既是商人，又涉猎古董行业，同时，他还是草甸山深处的山匪头目，手下聚集了一群忠诚的追随者。
廖强在水仙镇布下了眼线，平时负责传递消息，打探最新动态。玄影在启程前已暗中通知了他们，想必廖强此时已经得知了他的到来。
水仙镇，虽小却五脏俱全，原本只是个百年历史的牲口交易市场，因商旅往来频繁，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小镇。廖强的眼线在此开设了一家药铺，作为他们的联络之所。
小镇上永远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骡马牛羊粪便的气味，虽然不算刺鼻，但也绝对称不上好闻。当他们抵达小镇时，两人都已饥肠辘辘，于是在一家街边小摊前坐下，品尝着羊杂和羊棒骨。这是地道的羊下水，比起西头鬼市食坊的羊下水更加膻气。吃着这道菜，再嗅着四周无处不在的牲畜粪便气息，这种独特的体验，只有亲自尝试过才能明白。
填饱肚子后，两人来到了药铺。玄影虽是南方人，但曾与廖强打过交道，学会了一些行话。他用这些行话与药铺老板交流，老板立刻明白玄影已经到来。
“落马湖的玄少爷？”老板问道。
“正是在下。”玄影微笑着点头回答：“如假包换。”
药铺老板立刻热情洋溢，张罗着要为玄影和沈津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
“我们刚吃过饭，酒菜就不必了。如果有地方可以洗澡，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