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不安恐惧

眼前的小径再次展现，玄影仿佛将一切不幸抛诸脑后，拍了拍沈津的肩膀，迈步前行。
在这一刻，沈津对玄影的敬仰达到了极点。在他看来，玄影就如同那些传说中的侠士，从不夸耀所得，也不悲叹所失。
沈津与玄影二人，步履匆匆穿行于幽深的山径。沈津心中那团迷雾般的忧虑和不安，仿佛被夜色中柔和的月光所驱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能随风而起，飘向无垠的天际。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又走过了十里路，夜色即将散去。两人找了处地方，坐下休憩，享用着简单的干粮。
那位神秘莫测的老羊倌已被玄影解决，之后的旅途，似乎再无艰险。从草甸子山边缘到廖强所在的山峰，原本预计两日脚程。然而药铺老板的意外身亡，无人领路，使得他们不得不一边探索，一边确认方向，耗费了额外的时间。历经三日的跋涉，他们终于摸索到了廖强的地盘。
虽说是山头，但廖强的人通常居住在更为便利的山坳之中，除非遭遇紧急情况，比如被追捕，才会退守至山顶。玄影的到来，显然让廖强颇感诧异。
沈津与廖强初次相见，交流不多，也不习惯与生人过多交谈，因此他只是静静旁听玄影与廖强的对话。
廖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本地壮汉，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给人一种粗犷之感。然而，沈津敏锐地察觉到，廖强并非外表那般简单粗暴，他处理事务得体，思维敏捷，因而他的势力在这片土地上颇为吃得开，能有效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交谈中，不可避免地提及了药铺老板的死讯。玄影没有隐瞒，坦白了一切。
“这都是命。”廖强在听完玄影的叙述后，得知药铺老板已命丧峡谷，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转头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给他家送去一笔慰问金。”
“你的人途中丧命，难道不怨恨我？”
“你说的是什么话。”廖强挥了挥手：“又不是因为你，为何要怨恨？玄影，好久不见，你的酒量是否减退了？来，喝酒，喝酒。”
在山间的宴席上，粗犷而真实，肉块大而酒坛也大。廖强力大无穷，能将二十斤重的酒坛中的酒倒出如细线一般。宴席上的器皿都是粗瓷大碗，一碗酒足有七八两，沈津看着有些心惊。
廖强为玄影斟酒，又欲为沈替换酒，却被玄影挡下，说道：“他不能饮酒，就别让他喝。”
“来到我们这里，怎能不饮酒？”
“他确实不能沾酒，一旦沾酒便会昏迷。”
在玄影的坚持下，廖强便放下酒坛，沈津心中感激，能在宴席上为自己挡酒的，那才是真朋友。
廖强与玄影先碰了一碗，一饮而尽。廖强接着又倒了满满一碗，沈津在一旁看着，庆幸自己没有卷入这种酒局。南方人饮酒，与西北这边的人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此次上山，是想向你借一面山旗。”玄影饮下七八两酒，却如同未饮一般，抹了抹嘴，说道：“待我回来时，山旗定会归还。”
“山旗在此，你要的东西，我已让人在草甸子山西南边的古马镇备好。”廖强毫不迟疑，直接从怀中取出一面仅有一巴掌大小的旗子，交给了玄影。
在山巅之上，每面飘扬的旗帜都独具特色。廖强的旗帜虽小，却能发挥巨大的作用。玄影毫不客气地取下那面旗帜，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烈酒如刀割般刺激，再次注满了碗。玄影与廖强碰杯，一饮而尽。这里的饮酒习俗，讲究前三杯必须相碰。尽管用的是粗瓷大碗，廖强依旧恪守礼仪，为玄影斟满。
三碗烈酒下肚，足有两斤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量。玄影擦了擦嘴角，放下空碗时，赞叹道：“这酒真是够劲。”
“没错，这酒确实够劲。已经喝了三碗，稍作休息吧，免得上路时步履蹒跚。”廖强建议道。
玄影咧嘴一笑，目光直视廖强，问道：“心里还有什么话没说？”
廖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还记得当年你们挖掘的那个道士墓吗？”
“记得。”玄影简洁回答。
“那件事，我没参与。因为知道去的人多，而且都是大势力。我去凑热闹，不仅无利可图，最后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廖强放下手中的空碗，继续说道：“那一次，燕家的人去了。听说，你们闹翻了，你还打了燕家的当家人。”
“我们都是混口饭吃的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玄影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眯着眼睛说：“我不动手，就得挨打。这就是江湖规矩。”
“对，这件事你没错。”廖强微微侧身，用脚在地上踩了踩，接着说：“凡事都有规矩。玄影，我该怎么跟你说呢？燕家的人找过我，出三千大洋要报仇。想想看，我们山头这十几个兄弟忙一年，除去开销，还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五百大洋。人家一出手就是三千，你说，我这做哥哥的该怎么办？”
在廖强的话语中，沈津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他注意到廖强脚下的地面湿漉漉的一片。这个发现让沈津心中一紧，他意识到廖强刚才与玄影碰杯的三碗酒，竟然一滴也未曾入喉。
“三千大洋，就是为了换我玄影这颗脑袋吧。”玄影一边抽着烟，一边轻咳了两声，语气淡然地说道：“你原本就没打算让我活着上山，计划在半路就解决我，对吗？”
“唉，并非我不愿你上山，只是想到兄弟一场，见你赴死，我心有不忍。”廖强的回答听起来像是在闲聊家常，然而每一句话都透露着血腥的味道。
直到此刻，沈津才恍然大悟，原来药铺掌柜坠入峡谷并非偶然，他似乎是有意将玄影和沈引进到峡谷下的这个地点。药铺掌柜的初衷是想借刀杀人，却没料到自己会失控，先一步跌入了绝境。
这起事件给玄影和沈津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药铺老板的死，把老羊倌也牵扯进来。
廖强本以为玄影不可能活着上山，因此，当他看到玄影毫发无损地出现时，不禁感到意外和震惊。
“这话说得倒是直率，至少是发自内心的。”玄影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回应道：“你当然不想看着我死，免得日后夜夜被噩梦缠身。”
“兄弟啊，安心上路吧，燕家人只要你死了，就不会真的砍你的头，你还能保住全尸。”廖强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兄弟，如果困了就闭上眼，从此再无烦恼。”
玄影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他轻轻撩起外衣，露出湿漉漉的夹袄，仿佛刚从水中捞起。三碗酒摆在他的面前，却一滴未动，原来那酒全洒在了他的夹袄上。
廖强干笑一声，赞叹道：“玄家九重门，玄影人上人，果然名不虚传。”他的话音刚落，玄影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仿佛要冻结成冰。
“三千大洋，买我玄影的人头，这价钱，未免太贱了些。”玄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一把利剑直指对方的心脏。
沈津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玄影一上来就挡着廖强给自己倒酒，是早有预谋。他心中暗叹，这场酒席，恐怕不会善了。
周围的酒席上，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慢慢站起身，从两旁围拢过来。气氛紧张，仿佛一触即发。
玄影舒展了一下臂膀，双臂连同指头上的骨节在劈啪作响，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沈津不动声色，手里已经捏住了那柄锋利的小刀，他知道，接下来，他们将面临一场生死之战。
在廖强的手下众目睽睽之下，尽管人数众多，沈津与玄影并肩而立，心中却波澜不惊。他对玄影抱有绝对的信任，心底甚至涌起一种信念，似乎世间无难事能难倒玄影。
“走到今日这地步，真是命运捉弄人啊。”廖强感慨地叹息，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对世情的哀怜。
玄影沉默不语，对于江湖上的话，他向来只是听听而已，深信不疑者，无异于自寻烦恼。
沈津紧握着手中的小刀，站在玄影身侧，审视四周逐渐逼近的敌人，冷静地说道：“只要我们沿原路突围，他们就无法追上我们。”
“何必急着走？”玄影身上的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沈津立刻明白了玄影的意图，他不是想要逃跑，而是要找廖强清算旧账。
“是廖强先挑起的事端。”玄影双拳紧握，对着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群大声宣布：“我仅与廖强有恩怨，与你们无关。”
话音未落，已有不耐烦之人怒吼着冲了过来。这些占山为王的匪徒，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脾气火爆。
面对冲击，玄影静如止水，直至对方快要接近，他那魁梧的身影才如同闪电般猛地一闪，动了。
在月色朦胧的夜晚，两个身影如同幽灵般在山林间穿梭。山匪们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便是脑袋上沉重的一拳。这拳势如雷霆，一击必杀，让他们的视线陷入了一片模糊之中。
两具无生气的身体狼狈地倒在地上，玄影收回拳头，目光冷冽地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余党。他挑衅地捏紧拳头，迈出一步，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还有谁敢来？试试身手，不费分文。”
生命面前，无人真正愿意轻易放手。即便是这些以命搏食的山匪，也不愿轻易赴死。玄影的威慑力让众人心生畏惧，然而情势所迫，仍有三人悍不畏死地扑来。
沈津此时也动了，他的身形迅捷无比，仿佛鬼魅般在一名山匪面前掠过。山匪只见沈津手中寒光一闪，紧接着脖颈传来一股凉意。沈津敏捷地闪开，他不想被鲜血沾染，毕竟在这荒凉的山野，洗涤衣物并非易事。
就在沈津的对手倒下的瞬间，冲向玄影的两人也接连被击倒。短短一瞬间，五名山匪命丧当场，剩下的人终于支撑不住，纷纷后退。
有人带头逃跑，紧接着众人如同惊弓之鸟，四散逃窜。廖强面色苍白，他也想逃离，但玄影的目光如钩，牢牢锁定着他，不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
沈津与玄影并肩站立，两人步步紧逼。廖强知道逃生无望，咬牙切齿，准备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