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别生气了

柳寒在后面向我父母解释，我透过车窗看到他们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不久，我看到袁英杰竟用冰袋将周和秀的尸体包裹起来，带上了车。我焦急地对袁英杰怒吼：“如果我们离开，凶手也会逃之夭夭，现在应该做的是封锁附近道路，调集人手。”
在车厢内，乘客们目瞪口呆地目睹了我与袁英杰的对峙，震惊于我竟敢如此直言不讳。他们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我，充满了疑惑与惊异。
然而，我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们身上，而是透过后车窗，紧紧追随着车后的景象。
归途中，袁英杰的目光不时落在我身上，她与柳寒低声交谈了几句。不久，她下令解开我的手铐，并开口道：“董斐，若你希望洗刷嫌疑，最好与我们合作，尽快揪出真凶。”
柳寒在一旁劝解：“兄弟，别生气了，袁队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否则你可就麻烦大了。”他不断地给我使眼色，示意我软化语气。
“我会尽力配合的。”我虽然心中不快，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个刚才逃脱的人无疑是凶手，一旦让他溜走，再想找到他就难上加难了。
在柳寒的热情邀请下，我无奈地跟随他们前往市区，处理这起棘手的案件。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抵达了下江市警局。几名早已得知消息的警员迎了出来，带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先行一步前往解剖室。
“董斐，虽然你还在试用期，但作为警队的一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吧？”袁英杰面无表情地在前往解剖室的路上警告我。
“袁队长，我毕竟是法医专业出身，保密条例我还是懂的。”面对这位性格怪异、冷漠的女上司，我不愿多言。
察觉到我和袁英杰之间的紧张气氛，柳寒试图缓和局面：“袁队长，董斐的祖辈是仵作出身，他的专业素养毋庸置疑。”
“但愿如此。”袁英杰淡淡回应，随后推开了解剖室的门，目光落在那张铺着冰冷尸体的床上。
“开始吧？”柳寒带着笑意询问。
我点了点头，跟随他进入更衣间，消毒双手后，穿上了防护服和口罩，准备开始工作。
在一片寂静中，我缓缓地走向周和秀的遗体，心中默念着古老的咒语：“愿冤屈得以洗清，若有灵异，请勿怪罪。”
身为世代仵作的后裔，我不仅继承了先祖们精湛的技艺，也承载了诸多古旧的习俗。
袁英杰轻蔑地哼了一声，显然对我那一套老式的仪式不屑一顾。
尽管尸体的外貌特征已在村中初步检视，但尚未正式记录在案，因此需要再次仔细检查。
柳寒与我默契配合，一边观察尸体的特征，一边详细记录。
“周和秀，外观上呈现机械性窒息的死亡特征，身体肿胀……”
记录完外观特征后，柳寒递给我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准备开始解剖。
袁英杰双臂交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周和秀被逐渐揭开的身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难怪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队长，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我偷偷瞥了一眼袁英杰，然后全神贯注地继续处理眼前的尸体。
大约一小时后，我和柳寒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有什么发现吗？”袁英杰急切地问。
“有。”
我指着已经重新缝合的周和秀的尸体，平静地说：“死者生前遭受过暴力殴打，腹部受到重击，这是导致胎儿流产的直接原因。而头部缺失的毛发，也是因为遭受了粗暴的拉扯。”
“原来是这样。”
袁英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听到袁英杰的慰问，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位看似冷漠的女上司，竟然也会关心下属。
沉思片刻，我提议道：“袁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查一查套牌车的情况。”
“套牌车？”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袁英杰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你这话究竟何意？”
“袁队长，根据您之前的描述，那辆别克轿车内的男尸已非初遇难时，否则尸体焉能至此地步？而该车一直未动，停于停车场。然而昨夜，我竟瞥见同一辆车影，故我疑其或为套牌。”我分析完毕，建议从车辆线索着手，或许能有所发现。
“嗯，我会斟酌你的提议。”袁英杰说罢，转身离开了解剖室。
柳寒带着几分戏谑，看着我说：“董斐，没想到你不仅擅长验尸，连侦探工作也涉猎。”他本欲拍我肩膀，却因手上的血迹而作罢。
我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言。我家世代从事此业，见过的离奇命案不计其数。在外人眼中诡异之事，对我家族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唯手法与工具略有不同罢了。
“咚咚咚……”解剖室的门被敲响。柳寒开门一看，是袁英杰的队员之一，笑问：“小胡，何事？”
小胡，一名二十出头仍带稚气的警员，苦笑道：“柳法医，袁队长让我来请董……对，董斐上去开会，说是要介绍给大家。”
柳寒转向我：“董斐，去吧，这里交给我。”我点头，更衣后随小胡前往三楼会议室。
会议室内烟雾弥漫，一群年龄各异的警员围坐，吞云吐雾。一名挂着实习警衔的年轻女记录员被烟熏得连连咳嗽。
我推门而入，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我身上。“董斐，这边请。”有人示意我坐下。
在门口附近的一张空椅子旁，袁英杰挥了挥手示意。
我落座之后，他轻咳一声，向在场的人介绍：“各位，这位是董斐。从后天开始，他将接替柳寒的职务，成为我们局里的新任法医。让我们欢迎他。”
随即，会场响起了一阵掌声，尽管并不热烈。
我能感受到，他们似乎认为我会和柳寒一样，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
我急忙站起身，面带微笑地向大家致意：“在未来的工作中，我期待与大家紧密合作。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我的谦逊态度赢得了一些人的好感。
袁英杰示意我坐下，并开始为我逐一介绍在座的同事。
坐在他左侧的李翔锐，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担任第二分队的副队长。
而坐在他右侧的方林，瘦高个，是外勤组的组长，主要负责外出抓捕和蹲守工作。
至于之前来找我的小胡，名叫胡正则，是一名不到两年的新警，主要负责协调各单位的工作，属于内勤人员，平时不直接参与案件处理。
人员介绍完毕后，袁英杰走到白板前，指着上面挂着的照片说道：“男性死者名叫陆谦，是远航贸易公司的主管，本地人。女性死者名叫周和秀，曾是远航贸易公司的前台接待，来自大王村，两人是情侣关系。”
说完，他在两张照片之间划了一条黑线，继续道：“根据现场调查，陆谦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周和秀则是八小时前。但在陆谦的车内，我们发现了周和秀的个人物品。大家有什么看法？”
“袁队长，我认为这些线索表明，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人。”我不假思索地举手发言。
“董斐，你现在只是来介绍自己，不是来破案的！”袁英杰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嘟囔道：“如果法医都能破案，那还要我们这些专业的警员做什么？”
听到这话，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翔锐副队长见状，缓和气氛道：“袁队长，我觉得小董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从陆谦和周和秀的社交关系入手，看看他们是否有共同的敌人。”
“嗯，可以。”袁英杰点头同意：“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方林接到了袁英杰的命令，要他重新梳理一遍停车场的监控记录。然而，关于套牌车辆的事情，袁英杰却只字未提。她似乎对我提供的线索并不看重。
我望着滔滔不绝的袁英杰，心中有些沮丧。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遭遇了冷遇。如果早知道上司如此难以相处，我宁愿待在村里，也不愿承受这种委屈。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袁英杰宣布会议结束，众人纷纷离开会议室。在临走之前，袁英杰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提醒我要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做与职责无关的事情。
“袁队长，我也是警队的一员，提出意见怎么就成了与职责不符？”我不满地反驳道。
“董斐，你学过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吗？”袁英杰问道。
“没有。”我老实回答。
“既然没有学过，你凭什么对案件指手画脚？”袁英杰毫不客气地说。
“虽然我没有学过这些专业知识，但我看过的案例，并不比你们这些专业警员少！”我不甘示弱地回应，拿出历代先祖检查过的尸体和案件说事，认为调查套牌车是破案的关键。
袁英杰听后哈哈大笑，竟然有一种另类的美感。笑过之后，她摇头说道：“董斐，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破案靠的是警员的专业素养和各种专业器材。至于你家老祖宗留给你的东西，我看博物馆更适合收藏。”
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袁英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没有留下一丝目光，仿佛我不存在一般。
“董法医，别放在心上，袁队长的个性就是这样，她并没有针对你。”身后传来了柔和的声音，转身一看，是记录员傅菲正安慰着我。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只是觉得，有时她的作风过于专断。”
傅菲和我一样，都是警队的新面孔。只不过，她比我早到这里两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