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他这段时间加班太累,今天回家就给自己放个假缓缓吧……
花坛里长势良好的植被充当着最天然的屏障,陆征只觉得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从下面托了自己一把,把他头着地的姿势改成了屁股着地。
陆征一拐一瘸站起身,都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落叶,就被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在脸上。
“什、什么人?”
“这大晚上的,不在病房里待着等医生查房,跑花园里来做什么?”
两个人都被对方吓得一个哆嗦。
陆征用手挡在眼前,他认出这是医院新招进来的保安。
可算是见着个活人,一晚上撞两次鬼,真鳄鱼听了都要做鳄梦。
陆征白着脸走到石子路上:“是我,陆征,我刚看诊结束,正准备回家。”
“原来是陆大师啊!”因为值夜班或者加班的时候总能撞见,保安倒也跟陆征认了个脸熟,“这么晚了还在加班,您真是辛苦。”
“只是……听说最近帝都不太平,走夜路不安全,您也别太拼了,能早点回家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想到之前诊室里出现黑狗,陆征难得没对这话提出异议。
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低头拍去身上的草叶,眼神一转,突然瞧见保安左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
那袋子沉沉的坠在对方手上,甚至完全与阴影融为一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征莫名觉得风里飘过来的味道有些古怪。
——像是尸体腐烂后经久不散的腥臭。
这个想法一出现,让陆征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有了超负荷跳动的趋势。
他紧紧盯住对方的脸,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撕开那张爽朗的人皮,血肉模糊的杀过来。
好在保安见陆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袋子,也不生气。
他无奈苦笑一声,半蹲下来,把手里的塑料袋解开,大敞着口给陆征看。
“我在医院门口发现的,应该是车祸。”
“这不……夏天快到了,尸体容易腐烂……我就打算在花坛这边找块土给它埋了。”
塑料袋里是一只奶狗的尸体。
大概刚出生没多久,小小一只,被人仔细的用纸巾层层包裹住,星星点点暗红色的血迹从棉白色的纸巾下面透上来,像极了开着红花的小棉被。
陆征松了口气,鬼使神差,在小王重新把塑料袋系起来之前,他开口阻止:“这只狗看起来有点眼熟,它主人好像还在我家楼底下张贴过寻狗启示。”
狗都死了,贴寻狗启示还有啥用?
不明白陆征说这个做什么,保安带着困惑看过来。
骗人的话有一就有二,陆征轻咳一声正色道:“把袋子给我吧,我送这孩子回家。”
陆征有些担心自己的谎言会不会被戳破。
许是托了他做事一向靠谱的福,保安怔怔地看了陆征一会,到底没多问什么。
蹲在地上却还是显得人高马大的小保安一脸复杂的将塑料袋递给陆征,临走前反复叮嘱,让他少加班,医生的身心健康才是医院最大的财富。
陆征应了声,随后离去回到了不远的租房处。
他拎着塑料袋到家的时候,从狗尸体上溢出来的血迹还没有把纸巾完全染红。
陆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具脏兮兮的尸体带回来,现在想起来,这种举动当真不太正常,就好像……鬼迷心窍了一般。
但既然带回来了,也不能草草扔了了事,至少得入土为安。
陆征找了个纸盒做棺材,把塑料袋放在棺材里,想着明天一大早就去把它埋了,这才心安理得的去洗漱。
谁也没留意,陆征踩着拖鞋往浴室走的时候,一抹黑影从他脚下滑了出来。
那影子人性化的在原地徘徊了一阵,随即,扭头便钻进了纸盒子里。
大约过了五秒、或者六秒,静默无声的纸盒里突然传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一只湿润的黑鼻头顶开了纸盒盖,露在外面嗅了嗅空气里浮动着的辣木花沐浴露的香味,狗崽兴奋的蹬了蹬小短腿,从自己的棺材里蹦跶出来,迈着歪歪扭扭的小步子向洗漱间跑去。
“我想请两天假。”
陆征躺在浴缸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胳膊懒散搭在浴缸温凉的边缘,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女士烟燃烧后留下薄荷与烟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刚才照镜子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侧脸或许是被哪里的树枝剐蹭着了,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的血痕。
不碰水还好,一碰水就有种挠心挠肺的刺疼,想起今晚上遇见的事,陆征决定明天抽空找个庙拜拜。
“放心,不是因为报道上那事儿……”
话音未落,陆征觉得自己拿烟的手指被舔了一下。
那种指腹被舔弄的触感过于真实,陆征甚至能联想到小狗哈着气,伸出柔软的、带着倒刺的小舌头。
奇怪,他家里哪来的小狗?
陆征木着脸转过头,轻飘飘的视线往下一瞥,正巧看见那只不安分的狗崽忙着往自己手心里钻。
它半点也不怕那根冒着火星的烟头烧到自己黑亮的皮毛,短短的小尾巴摇摇晃晃坠在比土豆大不了多少身子后面。
“啪嗒。”
烟落在了地上,陆征猛得把胳膊缩回来,手忙脚乱挂断电话,瞪圆了眼睛瞅着那只黑土豆在他浴室里扑腾撒欢。
见鬼了,狗活了?
狗崽肉粉色的肉垫上还沾着血,那些暗红色的血渍随着它的动作在瓷砖上印下凌乱的梅花脚印。
它耸动着鼻尖,凑近还未燃尽的烟蒂,被浓烈的薄荷香熏得打了个喷嚏。随后,小舌一卷,便将那只烟蒂吞进口中。
陆征嘴角一抽,当机立断拽着毛巾从浴缸里爬出来。
都来不及穿鞋,长腿一迈,男人第一时间冲到客厅去扒拉那只装着小狗尸体的纸盒。
盒子里空空如也。
“草……?”
陆征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低下头去,就见那只皮毛上沾了水汽的实心土豆没掌握好平衡,骨碌碌滚了两米远,最后“啪叽”一声撞在他脚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