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老板突然揉了揉眼睛,目光紧紧锁定在鬼屋二楼。那里悬吊着一个人偶,尺寸与真人无异,初看之下颇为骇人,细看才知不过是裹着白布的塑料模特罢了。
“怪了,刚才好像动了一下?”老板喃喃自语,旋即自我安慰,暗笑自己过于神经质。正欲转身继续劝说,他的脸色却陡然变得惨白。
原本僵硬不动的塑料模特竟开始缓缓收腹、弯腰,那覆满尘埃的手臂竭力向上伸展,似乎意图挣脱束缚脚踝的铁链。
或许因力量不足,首次尝试未能成功,模特的头部微微侧转,直勾勾地盯着老板,挥舞着手臂,指向脚下的铁链,仿佛在乞求援助。
老板喉头一阵蠕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声音略带颤抖:“那个,沈飞辰,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仍在“招手”的塑料模特,吓得他脚下生风,疾步远去。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正准备拉下门闸,身后蓦然响起一个深沉有力的男声:“老板,是要打烊了吗?”
“啊?哦,还没呢,您是想进来参观吗?”沈飞辰瞬间回过神来,礼貌应答。
“没错,呵呵,就是想问问,我家这小家伙能不能也进去瞧瞧?”男人爽朗地笑着,亲昵地拍了拍依偎在身旁的小孩肩膀。
沈飞辰略显迟疑,尽管昨天他已对鬼屋进行了细致检查,并未发现异常状况,但前日那两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孩仍让他心头萦绕着一丝忧虑。
正当他欲婉言拒绝时,男子率先开口:“老板,拜托您通融一下吧。”
通融?让小孩进鬼屋算哪门子通融?沈飞辰心中纳闷,不禁细细打量起这对父子。
男子显然已过不惑之年,身上虽穿着略显破旧且洗得泛白的工作服,却整洁如新。然而,那些无法洗净的斑驳痕迹昭示着他是一名辛勤的油漆工人。
孩子稚嫩的脸庞尚显青涩,估摸着只有八九岁,两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双手紧紧攥住男子的衣角,流露出胆怯之态。
然而,他的眼神却始终牢牢锁定在鬼屋上,其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好奇与兴奋。
这是一对颇显奇特的组合,引人注目。
“叔叔,真抱歉,按照规定,我们这里不允许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入内参观。”沈飞辰柔声解释,随后转向孩子,面带亲切的笑容:“小朋友,对不起哦,等你长大一点再来体验好不好?”
孩子羞涩地往男子背后躲了躲,恋恋不舍地凝视着鬼屋:“小蓝,小蓝长不大……”
“啊?”沈飞辰面露困惑,视线转向男子。
男子怜爱地摩挲着孩子的头发:“老板,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外面看看行吗?门票我还是照付。”
“哎呀,不必,不必,你们在外面随意看看就好。”沈飞辰忙不迭地挥手示意。
“多谢。”男子诚挚地鞠躬致谢,随即蹲下身对孩子说:“小蓝,我们就在这外面好好欣赏,你看,外面也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呢。”
“嗯!”小蓝顿时精神焕发,蹦跳着来到鬼屋门前,围绕着一座栩栩如生的骷髅模型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偶尔还低声自言自语几句。
目睹男子眼中洋溢的满足与欣慰,沈飞辰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上前问道:“这位大哥,这是您的孩子吗?”
“小蓝身体不太好……”男子名叫张原,从事油漆工作,尽管劳动强度大,但收入相对稳定,一家人的生活倒也过得安逸。
为了追求更为优越的生活环境与更高的生活质量,张原毅然携全家迁至繁华大都市。初来乍到的日子里,他们在一座紧凑却温馨的小公寓中,享受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然而,张原很快便察觉到儿子小蓝的与众不同之处。
小蓝对阴暗角落有着异乎寻常的偏爱,对那些神秘莫测、令人不寒而栗的事物抱有浓厚的兴趣。甚至于连许多成年人都避之不及的恐怖电影,他也能独自欣赏得津津有味。
更让张原心生恐慌的是,小蓝竟趁人不备溜进别人家的丧葬仪式,若非他及时出现,小蓝恐怕早已掀开了覆盖尸体的白布。
经过一番深入追问,张原才了解到,小蓝的这种行为已持续了一年之久。邻里街坊皆认为小蓝遭遇邪祟,但无论是求助于神灵还是夜晚将其单独囚禁在房间内,都无法改变小蓝的状况。
张原对此类迷信观念嗤之以鼻,当机立断地带小蓝前往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然而,诊断结果如晴天霹雳般令他心如刀绞。
小蓝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他坚信鬼魂的真实性,这一信念源于他在无意间从母亲那里得知自己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生命随时可能戛然而止。
面对死神的步步紧逼,小蓝在虚幻的幻想世界中探寻生存的意义。张原拭去眼角的泪花,强作欢颜:“平时我陪伴他的时间实在太少,现在我只期盼他能过得快乐。”
沈飞辰闻此,鼻翼微微颤抖,心中涌起深深的同情:“要不我带小蓝进去看看吧,他不会被吓着吧?”
“不会的,不会的,小蓝,阿姨答应带你进去见识一下。”沈飞辰亲切地对小蓝许诺。小蓝听闻此言,欣喜之情甚至超过了张原,他瞬间欢呼雀跃,脸上绽放出孩子独有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张原从口袋里抽出一沓皱巴巴的纸币,坚持付款,却被沈飞辰坚决拒收。张原无奈,只好将钱币收回,自己并未陪同进入,只是反复叮咛小蓝务必要听从指导。
显然,鬼屋内部的魅力对小蓝而言远超门外的骷髅模型。他连连点头,主动牵起沈飞辰的手。一旁的林歆静静观望着这一幕,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远方的父母,暗自揣测他们是否也在挂念着自己。
片刻之后,林歆调整好情绪,对小蓝的心态有了深刻的共鸣。尽管深知那是一种虚幻的慰藉,她依然决定助力这个坚韧的孩子,至少让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保持对世界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