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紫那重新燃起来的爱火刹那间就已燃尽。
她含着泪眼,望着这个自己从来都没看透过的丈夫,心中苦涩无比,犹如人在苦海里被浪拍打,深感麻木。
纵使苏阿紫知他不入流,可往日夫妻情分恩重,她无数次的期待能有和他并肩出现的那一天,期待贺凉新能够足够厉害,告诉世人人妖殊途皆是笑话。这念头太过执念,执念到她爱错了人都浑然不知。
她在明白自己的错时同样生起了锈,那爱意燃尽的灰烬成了憎恨的源头。
贺凉新伸出的手晾在那里,眼见苏阿紫心上已软了几分,可又迟迟没有动作,他有些疑惑。
他从那日起就开始躲避度日,道观也不敢回,每个夜里他都心惊胆战,前几日被人抓到,看这架势以为是要让苏阿紫以解心头之恨的,没想到她还能够不计前嫌。
那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便是最好的出路。
贺凉新在心底暗自盘算着,生怕有个什么变故,他向前伸手,试探性的用手背贴了下苏阿紫的手背,唤道:“......阿紫?”
“妖就是妖。”远处山丘无尽犹如坟墓,苏阿紫彻底泄气,认了命道,“如今我已参透什么叫不通人性,我以前总认为这是世人托辞,现在才明白,我是真的不通人性。”
她此生没有大志向,唯想与心爱之人白首偕老,可却看不透世事无常。
妖就是妖。
这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何其艰难,她一直与之抗衡的刻板印象被她自己亲手烙印在自己身上,她不打算再反抗了。
因为——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苏阿紫。”
话音落下,苏阿紫眉心银纹闪动,周身虚晕起不可直视的光芒,在众人眼下变换出原身,九尾犹如破晓之光瞬间袭出,破开结界!
帝祗本劳心劳力的补着九幽炼狱的封印,还不知为何那邪灵犹如死灰复燃,如同尸潮一般奔着生路而去。帝祗被这冲击激得反呕一口血,回头一看,才发现结界猛然破损。
“帝祗!”沈归荑双指点住帝祗灵脉,向他渡去灵气。
殷无月身有魔息,不到万不得已时尽然不能出手,立刻出言提醒道:“结界已损,快补上!切勿让邪灵逃出——”
众神君看戏看的入迷,根本没人想到会有这一变故,茫然回神时只见结界裂洞,匆匆补过已经是来不及了。
邪灵蜂拥而出,在晨曦中成了罕见的鸦群,它们这帮地下的恶鬼终于重见天日,四下逃窜,对于神君的追捕如浪躲过。
冰鉴犹如捕猎的隼,在众人的目光下带着魔息的余光势如破竹,白隼搅乱了鸦群的行动,在它们想要逃出生天的时候给了当头一击。
人人都看清了那魔息出自哪里,顿时就炸开了锅。
“这......这怎么会??”
“殷无月可是帝祗重用之人啊,如今怎的会将魔息运用如此得宜?!”
“他不会是反水了吧!”
“帝祗气息已乱,大家速速补上结界,去帮帝祗啊!”结界外的殷无月没空去反对这些质疑声,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立场。
结界内的苏阿紫用尾巴将小花精和贺凉新卷在一起,看着两人面色煞白,游丝颤抖,她心里偏偏生不出一丝痛快。
“从今日起,‘人妖殊途’这四个字只会更加根深蒂固在人的心中,望狐族都能以我为例,切莫同我一样,不知人心险恶。我能做的,也只有警醒后人了。至于你们——”
她想好了,她做不到的,那就成全小花精吧。
成全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苏阿紫渐渐收力,她俯瞰着二人,静静的看着贺凉新胡乱翻动的眼珠,看着小花精的修为不足,在她灰飞烟灭之时,自己却突然感觉到了尖锐痛感。
贺凉新单膝跪地,那把黎尚华当初以防不测炼出来的仙剑被他用来防身,属于苏阿紫的血珠顺着剑身沁到地里,他斩下了她一尾!
殷无月忙着击杀邪灵,众神君忙着缩小结界,沈归荑和帝祗忙着封印,没人再分心去看他们二人的战场。
帝祗明显有些虚弱,像是伤了根本,“归荑,你有无月五成灵力,你助我完成这个封印。”
他咳了两声,将口中的血沫强行咽了回去,“如若这过程中我晕了过去,你就将我的元神打出,生祭封印。”
绪玄衣在旁边喊着“那怎么行”,“没有帝祗天庭该怎么办啊”的老太监话,沈归荑突然安静了下来,抓住重点。
......元神生祭封印?
如果元神能够生祭,那么按逻辑来讲,无论是谁的元神,只要足够强大,都能够生祭封印。
她脑中白光一闪。
她的劫,来了。
这个劫,早晚都要应,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应了算完。这个想法对她来说就是万全之策,即能应劫,又能拯救苍生,更能在这场战争中一战封神!
她刚刚敲定主意,准备奉献自己无私牺牲的高尚品格的时候,绪玄衣又开始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我身先士卒吧!我愿以一身血肉代替封印,等我死后——哎呀!”
“你给我上一边去!”沈归荑一脚给绪玄衣踹开。
她看了一眼帝祗,帝祗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立刻说:“归荑,事情还没到绝路,不至于——”
沈归荑没听。
她飘然悬升半空,犹如单薄无依的纸鸢,脚下地裂里面的九幽炼狱万邪涌动,结界外的殷无月依旧斩杀邪灵。
她在这最后时光里分神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劝过顾非池的一句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
没有万千遗憾铸就的人生那不叫人生。
殷无月像是察觉到了目光,鬼事神差般转头一看,只见清光高悬于头顶,他深知这是什么意思,魂都快吓飞了的往回赶。
可是由众神君重新结成灵力结界不允许魔息从外进入。
“打开!快打开啊!”殷无月急红了眼,他盯着沈归荑,生怕她有一点动作,对着神君喊道:“让我进去!你看见了吗,她要生祭封印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神君有心无力,“可这结界是帝祗所设,我等来时那层魔息结界没曾想会是你的,早就给损碎了。我等只有将结界缩小的能力,并无放谁进入的能力啊!”
他心急如焚,“......帝祗呢?帝祗呢!”
“帝祗如今自顾不暇,否则怎会沈归荑来顶上——你干什么!?殷无月,大家本就对你运用魔息一事颇有微词,你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坐实你的罪名!?如果你强行破开结界,邪灵飞尽,你让这天下苍生该怎么办!”
他沉声道:“我去他娘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