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画舫偶遇浪荡子

“世子，你的旧疾可有好些吗？”
林疏雪满脸黑线，只敢试探性问道。
“无妨，好多了。”身后周辞乐的嗓音依旧柔和，比起昨日的昏沉无力的鼻音听起来确实好些。
林疏雪环视一圈自己的状况，穿着依旧整齐与昨晚一样，并无衣衫不整之处。
还好，还好。
柔滑的帐幔垂至身前，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只能听见周辞乐和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修长白净的手还环在自己腰间，似乎她一挣扎，手臂就会用力勒紧。
气氛逐渐暧昧，空气似乎撒满了阳光细小的味道。
林疏雪不是一点人事都不通的少女，她生性喜好热闹，从小斗鸡走狗，穿街过巷，她颜色又生得极美，自然也有不少轻薄放荡的公子哥来撩拨她。
但林大小姐平等鄙视每一个长相不如她的人，无论男女。
自然而然，她也明白如何悄然不觉地勾搭和拒绝示好的男子。
周辞乐却不一样。
不能像那些对付过的浪荡子一样迂回拒绝，若他当真对自己有意也不能吊着人家暧昧不明。
可他又是个多愁多病身，直言拒绝恐伤其身体，昨日下午的骤然发病当真吓坏了她。
如今思来想去，一盏茶时间都过去了，她被人拥入怀中却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
神思恍惚下，腰间的重量骤然一轻，原来是背后的周辞乐轻轻放开了她。
林疏雪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填满一种说不上来的滞涩感。
心里悠悠地叹了口长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纱帐内跳跃着热烈的日光，该起了。
午间长公主又过来看过一回，侯爷尚有军务在身，抽不出时间来探望。
昨日于太医开的三服药下去，周辞乐精神足了许多，苍白的脸上多了几抹血色，不再是一种随时撒手人寰的模样。
周辞乐的病情需要静养，长公主特地免了林疏雪每日请安，只需她好好呆在周辞乐身边照看一二足矣。
可林疏雪总觉得长公主的言行有点奇怪的地方，大概因为梦魇深处那深宫中一幕幕……
午后日光便转了一圈溜到云层后面去了，沉沉阴云坠在天边预示着一场冰凉的秋雨。
卧房青竹书案前，林疏雪仔细看着昨日周辞乐让她先看的账簿，遇到不懂之处用心记下，等会问问周辞乐。
几案上的玉露茶清香袅袅，不知不觉间，林疏雪已认真记了小半个时辰，她目不斜视，伸手欲端茶盏，却触到了一片柔软的肌肤。
欸……？？
她这才将脑袋从书前挪开，眼珠子滴溜溜转，原来不知不觉间，周辞乐起床来到了她面前。
他雪白的睡衣外面是一件石青团纹披风，飘逸闲致，仿佛随时能乘风归去。
“看得如何了？”
周辞乐挪了张软凳靠过来，眼神并未看向她，反而打量着她在书上做的批注。
林疏雪脸色顿时羞红一片，赶紧将书合拢，她这几个破字自己看都嫌丑，何况给人家看？
“怎么，不是让我教你吗，干嘛这副模样瞧我？”周辞乐忍俊不禁。
“你……你的病不是还没好吗？现在过来教我看账簿，你不会太累吗？”
“久卧床上，身体也更累，下床走动片刻也好。”
林疏雪这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人长期不思考的话脑子只会愈发混沌，看来自己还能给他解解闷。
于是她双手捧书，恭敬地呈上账簿，轻轻眨眼调皮一笑，“夫子在上，受学生一拜。”
九月秋凉的雨在她嫣然一笑中化作了绵绵不尽的情意滴入肺腑之中，犹记当年初遇，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是这样走进了他的心里。
周辞乐敛住心口泛滥的情思，接过账簿，卷成一圈，轻轻将其敲打下林疏雪的头顶。
这下好了，她装作疼痛难忍的模样，逗笑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周辞乐。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细密雨丝不断飘洒，卧房里偶尔传来的三两笑声消解了园子里的无边孤寂。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夜空澄澈无暇，一轮皎月映在微波湖面，水波泛金。
波纹似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一艘足有三层楼高的华丽画舫缓缓行驶在湖面。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画舫上风灯盏盏，彩旗飘飘，船上尽是靡靡之音与叮当作响的环佩之声。
今夜伯爵府的陈夫人做东，包了一艘画舫供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小姐们游玩，是以称作游湖宴。
“榴月娘子再舞一场吧，鄙人今夜可是为了娘子而来的。”
男子柔和浮浪的笑声在画舫二楼的高台下响起，此话一出，原本一舞作罢想退下歇息的榴月只得重新上台。
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盈盈一笑，“既然曲公子肯赏脸，在下无有不从的。”
还不待榴月说完，那男子竟解下腰间价值千金的蓝华司南佩扔向台上，顿时引来一阵喧闹的笑声。不少公子哥学着他的作派，纷纷往台上扔银钱之物。
榴月脸色绯红，好歹她也是春琴馆里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被这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一闹，连个舞姬也不如了。
可气归气，榴月不敢造次，毕竟这男子可是京城曲太傅的独子啊。
榴月长袖一甩，细软的腰肢随乐声舞动，缠着小铃铛的脚踝露出一圈洁白的肌肤，月色映在她娇美的容颜上，一舞倾城倾国。
那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美，笑起来轻浮浪荡，柔和如绵绵春风，他的眼里是如痴如醉，但若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男子的笑容未达眼底，眼神从高台上的榴月延伸到了画舫三楼的某处雅座上。
一刻钟前，画舫三楼最大的包间听音阁，林疏雪与周辞乐包下了这里。
两日前，周辞乐的病才刚好，林疏雪原本打算放弃这次机会，静待更好的时机。
可拜帖传到了长公主的手里，她询问了下太医和周辞乐的意思，竟同意周辞乐和林疏雪来这游湖宴赏玩。
周辞乐常年孤寂不出门，偶尔游玩一次也可以调理身心，长公主倒笑着劝他们好好尽兴一次。
于是他们选个闹中取静的意境，在画舫三楼远眺湖水，怡情养性。
谁知？竟碰上了那个轻浮浪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