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姐妹俩互相算计

银光泄地，湖风袅袅，澄江如练，清波泛舟。
听音阁不愧是画舫最豪华的包厢，推开望明月的窗户，尽可饱览微波湖上辽阔壮美的景色。
此时一壶酒，一张小几，二人遥遥对座，也颇为畅意。
林疏雪倚在红木窗框上，迎面吹来惬意的湖风，楼下隐隐传来的丝乐之音柔和动听。
曾几何时，京城中各种大小宴会她都喜欢围上去凑热闹，见她的人多了，都知道宰相府的林大小姐美若天仙，灿若芙蕖。
世人只知大小姐美貌，不知二小姐贤名。
也因此身边聚集了一帮酒肉朋友，她以前还以为滚滚红尘也能有一分真意，可在梦里，这帮人在她家族落魄后没一人出现过。
林疏雪眼神凝望闪亮的湖面，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夜夜笙歌，谁能分辨这一切是庄周还是蝴蝶？
不知不觉，她眼神转而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对面观察她许久的周辞乐缓缓开口，“是不是很怀念这样的时光？”
“怀念又能怎样？不过过眼云烟罢了，我现在已经有了真正想做的事了。”
林疏雪垂下眼眸淡淡回应。
见她一脸风轻云淡，周辞乐沉思片刻，给她斟了杯酒。
月色如霜如醉，二人共饮开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下面舞乐的声音愈来愈大，几乎快要掀翻房顶。
林疏雪好奇起来，心想林疏月今夜肯定也要来的，这时她也该到了。
于是她走到包厢门前，蹑手蹑脚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辞乐见她这般行径，不由一哂，“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听听下面发生什么了。”
周辞乐不由得眼神一黯，她果然还是喜欢热闹，在他身边还是孤寂了些吧。
“那你下去看看不就好了，偷听做什么。”
面对周辞乐的疑问，林疏雪无言以对，她不好意思说出，下去可能会有人找她麻烦。不过林疏月才是此行的重头戏，为了她，自己也顾不得什么了。
林疏雪轻轻地打开靠近走廊一侧的窗户，外边昏黄的灯光立刻倾泻了进来。
偏偏这扇窗户打开后，有座盆景挡在视线中间，外边走过的人影来来去去，看得也不太真切。
就在这时，三楼栏杆一处的雅座，出现了个影影绰绰的白衣女子，正是——林疏月。
她来了！
林疏雪心里一阵激动，理了理自己的装扮，转身对好奇不已的周辞乐明媚笑道，
“辞乐，林疏月过来了，我去和她打声招呼，若是昌平王殿下过来了，你可要记得带着他去雅座那里找我们。”
周辞乐平静点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如常。
见他这般宁静，林疏雪再次强调，“一定要带着昌平王殿下过来啊。”
周辞乐不语，沉默点头，隐在黑暗中的俊秀轮廓少见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疏雪实在没心没肺，见他答应了自己，快步推开包厢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欢声笑语，人影如流穿梭，好不热闹。
林疏雪关上门后，只余周辞乐一人留在寂寥的房间内。
一声叹息悠悠在她身后响起。
雅座靠近三楼栏杆，此处一盏幽灯明亮灰黄，人影掩映在青翠欲滴的盆景中，颇有些灯照美人，月下看花之感。
林疏雪远望过去，见她虽沉稳端坐，可眼神明显在四处打量。
“疏月，你可算来了，我早已等待多时。”
林疏雪拨开珠帘，探身笑着进来。身后的玉儿和茗儿却留在了雅座外面。
原来画舫上的雅座虽设于外间走廊，却有屏风和珠帘纱帐相隔，在公开的地方里留有客人自己的位置，可谓闹中取静，别有心意。
林疏月见林疏雪走了进来，伺候的丫鬟却留在外间，于是示意自己的丫鬟芜碧也去外间站着，去盯着那俩丫鬟在干什么。
她自己反而打量起林疏雪今日的穿着。
淡金流纹的马面裙配上同色祥云对襟短衫，一条镶玉翠色腰带系在腰间，大方得体。
单螺髻上斜插一根并蒂莲金步摇，耳边坠着一对金线耳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装饰，通身简洁却有种高傲的冷冽美感。
林疏月原本认为以林疏雪这样喜好宴饮的性子嫁给一个病秧子后，会郁郁寡欢，不复往日的美丽。
可归宁那日还有今日，她分明愈来愈美，似乎任何俗事都无法敛去少女一身的夺目光华。
这不甫一出现，立即就有过道的目光移了过来。
林疏月打量林疏雪时，林疏雪也在笑眯眯回望着她。
鹅黄灯下，林疏月白衣似雪，姣好的面貌点上十二分的妆容，人群之中也颇为亮眼。她的眉眼更像母亲齐氏，一样的面善心恶。
“妹妹今日真是美丽动人，上次替我在晚夏宴上跳舞，听说那一曲也是极为耀目，昌平王殿下也对妹妹夸赞不已呢。”林疏雪眼角虽在笑，可怎么看都像一种垂怜的冷笑。
二人对座饮酒，林疏月也丝毫不让下风，“姐姐不必替我操心，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夫婿吧。”兴许是想起了上次归宁那日林疏雪炫耀的嘴脸，林疏月冷冷地收敛了笑意，“世子病弱，归宁宴后突发恶疾，也不知病好了没，姐姐今日是一人前来的吗？”
见她终于提到了周辞乐，林疏雪心想这几日的功夫没白费，于是脸上笑容愈发动人心魄，“世子虽病了两日，但几副药下去便药到病除。世子深居简出，大家不过以讹传讹将他的病说得重了，世子身份尊贵，品性高洁，四书六艺，无一不通。做他的世子妃既尊贵又荣耀，以后妹妹嫁人了，我也可以庇佑一二呢。”
说到此处，林疏雪按照以往得瑟的模样抬高了下巴，眼尾上翘，笑得冷冽。
外人看她们不过说说笑笑的聊天，实际上她们每一句都在往对方心窝子里捅刀。
她们表面从不争吵，只有闲谈间才会有种外人无法知晓的锐利感。
果不其然，林疏月被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激怒了。
而林疏雪心里却在想，一炷香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应该都快过来了吧。
“世子病了二十年，世人皆知他活不过三十岁，他娶你不过是冲喜罢了，难道你们有半分情意吗？姐姐今日这般高调，若世子有个好歹，姐姐你还能得意几时？”
此话一出，林疏雪的脸色难看了许多，似乎真的被这番话刺激到，闷“哼”了一声。
林疏月趁胜追击，一字一句道，“世事变幻，若我以后成了王妃，定会好好给姐姐挑个健康的夫婿的。”
灯笼里的蜡烛此时闪烁了一下，灯影变幻间，雅座外的屏风处出现了两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