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衣与楚怀忧在开城之外和万马帮的弟子一直相处了二十余日,直到粮草用尽,而苏云衣的气血也恢复了八成,武功恢复了九成,天气渐渐转暖了,楚怀忧便决定明早入城,巧取凤翎丹,救治苏云衣的咳症。
楚怀忧怀抱着苏云衣睡在马毡之上,盆火之旁,道:“想要取得凤翎丹,硬抢是不行的,毕竟不知道韩昭老贼将它藏于何处。”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我道。
“易容。”
“哦?”我却不知道楚怀忧想要易容何人。
“嗯,我易做孙胜,衣易做沈修,便能够了。”
“沈修?他不是死了吗?”苏云衣疑道。
“此方甚好。”我道。
“不过,沈修和孙胜的隔得远了,易容起来却要颇费些力气。”
“嗯。血影门有些奸诈之辈,还是要提防的,不要叫他们认了出来。”于航道。
“于航所虑甚是。毕竟是深入虎穴,去夺虎子啊!”
“嗯,我确是不能叫衣再陪我犯险。”
“不,有你不是?我不怕的。”苏云衣忙道。
楚怀忧抱紧他,一把将他抱到自己的身上,吻着。
第二日,楚怀忧说城墙把守之人均是武林盟人,便带领队伍绕过了城墙,向西而去,晌午时分,进了开城西郊的山路。山路不陡,却异常崎岖,易守难攻,易退难进,驻守着韩昭的三千兵马。楚怀忧对守境的侍卫长道:“万马帮给王爷送马而来。”说着,拿出韩昭赐予的令牌。
侍卫长矮胖的身躯低了低,笑道:“原来是万马帮的兄弟,请入城!”
苏云衣和楚怀忧带着马队,穿过树林,进了开城。开城冷清,亦如峦城。韩昭驻扎的营地恰在悬剑山脚。
百马踏雪,止于山脚。此时已是黄昏,苏云衣看着暮色下,朦胧的山影,心里颇不安宁。咳了许久,想了许多,道:“好久没有回来了。”
“等韩昭兵败,悬剑山庄便可重回你爹爹手里。”楚怀忧轻声说道。
“嗯。”苏云衣点点头。
楚怀忧在孙胜遗存的细软中搜了件衣衫,换了,取过自己行李中的锦盒,用石膏涂着脸庞,然后取出一张人皮,贴在了脸庞之上,又涂抹了半晌,回过头来。苏云衣虽知道他便是楚怀忧,但仍不禁一怔,实在太像,足能以假乱真。
楚怀忧看他愣神,道:“换你了,衣。”
苏云衣咳了两声,点点头。
楚怀忧将苏云衣装扮了许久,但仍只有当初沈修的七分感觉,楚怀忧又道:“韩昭识得咱们的玉箫,需当贴身藏了。”
苏云衣点头,只觉得脸部暖暖的,麻麻的,却是有几分不自在的,但也没有计较,将玉箫藏入了怀中。
他们身后的万马帮众,看到此景,更觉惊讶,一个个如见神灵。
再上前,便看到了千百营帐,帐外守卫森严。很快,来到帐前,看守的侍卫长不是别人,正是穆清月。
穆清月高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楚怀忧迎过去,递上令牌,穆清月看罢,望向他身后的百匹马匹,笑道:“孙帮主办事果然迅敏,王爷正在账中议事。”
“劳烦通报!”楚怀忧道。
穆清月道:“孙帮主劳顿,何须通报?请随我来!”然后转向身旁的侍卫道:“仔细看守!”
众侍卫应着,让出去路。苏云衣和楚怀忧带着马队,随着穆清月走向驻地。绕过左营,来到中营,外三层,里三层,终于到了韩昭的营帐。帐高营大,防护更紧。
屠雕看到穆清月,上前道:“何事来报?”
“孙帮主携马归来,特向王爷禀告。”穆清月道。
屠雕看向楚怀忧和苏云衣,点点头,然后道:“稍待!”言罢,回身进了营帐,很快又走了出来,道:“孙帮主请觐见!”
“谢过!”楚怀忧抱拳应过,和苏云衣走向营帐。
苏云衣第一次亲近营地,甚是谨慎,有楚怀忧相伴,更无半分紧张慌乱。揭开帐帘,帐内的热气顿时扑面,不禁又咳了起来。帐内盆火通明,众人围席而坐,韩昭伫于正首,狐裘披身,目光正望向帐帘,面色已不见当日英气,略有疲惫苍凉。
楚怀忧抱拳言道:“王爷!”亦无他礼。
苏云衣更无动作。
韩昭的目光扫到苏云衣的身上,顿时呆住了,低声说道:“修儿?”然后叹口气,扬声道:“孙帮主,马匹齐备了?”
“禀王爷,齐备了。”虽然楚怀忧极力模仿着孙胜的声音,但终究还是有三分破绽的。
“甚妙,孙帮主辛苦了。但不知你身侧这位公子是……”韩昭的声音亦无当初风采,倦怠许多。
“这位公子是孙某在网寻战马时寻到的,自觉与王爷昔日所宠幸的沈公子甚是相像,不知道王爷是否以为?”
“甚像。”韩昭盯着苏云衣,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衣一愣,不知该如何答话,我忙道:“忘忧,苏忘忧。”苏云衣重复道:“苏忘忧。”答罢了,便咳了起来,咳出了丝丝残血。
“忘忧?”韩昭皱眉凝思,道,“因何娇喘?”
楚怀忧道:“禀王爷,雪地湿滑,苏公子又不善骑射,不慎坠入水中,寒气入肺,伤及脾脏,故而咳血。”
韩昭点点头,道:“今日议事,暂且及此。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皆是一副将帅打扮,应着,纷纷起身退下了。众人之中,我无一认识。
“孙帮主,旅途劳顿,便也歇下吧!明日再行封赏。”韩昭对楚怀忧道。
楚怀忧凝目片刻,随众人走出营帐,临走前,又望了一眼苏云衣。
苏云衣目视他出营,欲言又止。
韩昭待人散之后,缓缓起身,走了过来,道:“苏公子不必拘束,随本王坐了。”
苏云衣见他伸臂而来,忙退了两步,躲了开来,不知该如何应答,这般情景,便如那日锦颜阁中,窃取韩私语的兵符一般,只不过今日是要骗取凤翎丹。苏云衣又咳了两声。
韩昭尴尬地收了手,皱了皱眉,又道:“当年修儿也是这般躲闪本王,可是他越是闪躲,本王便越是觉他不同。不过,对你,本王没有那个耐心。”
我叫苏云衣厉声说道:“王爷,进城之前,忘忧看到几万大军正向开城涌来,随时有拔城的可能,大军压城城欲摧,不知王爷城破之日又何以安身?”
韩昭闻言,顿时脸色一转,扬袖回座,怒道:“你是何人?竟敢说出这番言语?”
苏云衣道:“忘忧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想劝诫王爷,仁义为政,勤勉于政,方能保住开城,或许战机能得转圜。如果王爷继续残暴不仁,荒淫自大,我相信,开城不日则亡。”
韩昭闻言,拍案又起,脚步移转,右爪抓向苏云衣的脖颈。
叫苏云衣故意束手,由他抓了。韩昭扼住苏云衣的脖颈,厉声说道:“放肆!不要命了?”
叫苏云衣闭了双目,轻声说道:“入了王爷的营帐,忘忧本就不指望活命。王爷,给忘忧一个痛快吧!免得他日城破,忘忧分尸于城楼之上!”
“你!”韩昭瞪目于他,愤怒地使上力气,扼紧手指。
苏云衣想震开他,却被我拦了。韩昭见他毫无抗拒,脸色渐红,终于还是松了手,长袖一甩,道:“你果真不怕死?”
苏云衣猛烈地咳着,又一口血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普天之下,只有本王能解你身上的痛苦。”韩昭突然冷冷地笑过,道“只不过,你太不知顺逆了。”
“命且不顾,痛又何辞?”苏云衣咳罢了,继续道,“王爷,仁义不施失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能对一个沈修好,为什么不能对天下百姓好呢?我相信,沈修正在天上看着王爷,王爷落到这般境地,他一定痛哭不止吧?”
苏云衣这番言语说的甚是冷漠,韩昭闻言,也不禁叹息,沉默半晌,道:“修儿也曾劝本王待人好些,只是这天下的平民贱种凭什么?”
苏云衣冷笑一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爷不肯待天下人宽厚,又何苦怨怪天下不属于王爷呢?”
韩昭望着正旺的篝火,凝思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