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月光残,天寒地寒心亦寒。
水中月,淡淡愁,花落雁落人他落。
夜央宫的夜,人事依依漫寂寥。灯火辉煌深宫处,只是一片凄凉景。
君灏忚出征西昭的那天起,迦若一直没有安睡过。乱弦交代君灏忚有任何举动都要及时汇报,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派暗卫前去报信,是自己有了私心,迦若已非西昭安插在君灏忚身边的棋子,如今身为人妻人母,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失了父亲。
“小侯爷,请恕迦若不忠,有负于你…。”淡淡的忧伤飘过,夜更寒了几分。那个人再不济,再无情,也是孩子的父亲,随他回月萧的那刻起,结局已定。
“紫菱,去把两个皇子抱过来。”只有紫菱一直追随着自己,对自己永远那么真心。
“是,娘娘。”紫菱难过地看了迦若一眼,了解自家小姐的苦与恨,如今两位小皇子是她的一切。紫菱刚出房门,便与匆匆赶来的小丫鬟撞了个满怀,“杏儿,你那么着急干嘛?小心娘娘怪罪。”
“紫菱姐,不,不好了…两位皇子的房间起火了…”杏儿焦急地回报道。“怎么会这样,那两位皇子呢?”
“莲儿冒死救出了溟皇子,奕皇子却…”
“奕儿,奕儿怎么了?”迦若听到房外两人的谈话,心已然提了起来,某种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
“娘娘,奕皇子葬身火海了…奴婢该死…”杏儿跪在地上死命地磕头。“紫菱快随我去看看。”迦若惊吓之下差点晕厥过去,呼吸紊乱的一路小跑,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揪紧心脏,迦若一瞬不瞬盯着前方,远远的只看见一簇火光冲天,映得整个夜空如同昼明。
“不……!”一声凄厉、嘶哑的尖叫冲破宫内的束缚,划破长空,肝肠寸断。
“奕儿,奕儿!”若不是有紫菱和其他人拉着,迦若也许就要冲进去了。“娘娘,节哀啊。”紫菱哭着劝道,火势越来越旺,顷刻间轰然倒塌,“不……!”悲痛宛如利刃再次划过心脏,一次次,痛到让人麻木。再也无法承受眼前的事实,一阵晕眩袭来,终晕死过去。
悠悠转醒,眼睛映入熟悉的摆设,一张欣喜的脸出现在上方,“娘娘,你醒了!”见迦若欲起来,紫菱找了个护垫垫在她背后,关心的问,“娘娘,你刚醒,要不要喝点粥?”
迦若不答反问,“皇儿呢?皇儿在哪里?”紫菱听了连忙把旁边的婴孩抱来,“娘娘,孩子在这里。”
迦若见了连忙把孩子抱在坏里,她静静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孩子熟睡的面容异常平和,直到紫菱哽咽的说,“娘娘,你别哭了,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离开两个小皇子的,你赐奴婢死罪吧。”紫菱跪倒在地,泪痕斑斑。
我……哭了吗?迦若伸手去摸,脸上一片冰凉。她忽地惨然失笑,“呵呵,我为什么要哭,他本来就说,孩子的出生,不过是一个错误,哈哈,错误!错误!”眼泪落到手背,竟是灼热的疼痛。
“娘娘!娘娘!你不要这样,你还有皇上,还有溟皇子,还有奴婢啊,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紫菱哭着说。
“皇上,皇上他还记得我吗?紫菱,我累了。皇上,无论我如何努力,终是得不到他的心了。人若没了心,多好。”曾经明亮的眸子只剩下一片灰败。
“娘娘!”紫菱抓住迦若的手,哽咽的说,“娘娘,不会的,皇上不会这样的,我们已经修书派人告诉皇上了,相信皇上很快就回来的。”
皇上吗,迦若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那个人,她不想松手,死都不想松手,那个男人,是她想用一辈子去珍惜的。温柔的他,冷漠的他,痴情的他,无情的他……君灏忚,这个名字流淌在自己的血液里、可是,每次都被伤得千疮百孔,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如果不曾相识,该有多好;不曾相识,没有爱,没有伤,没有绝望;不曾相识,所有的一切和故事就不会发生。
然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哑然失笑,“他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娘娘,娘娘,你还有溟皇子啊!”紫菱不忍看见这样脆弱的皇后,只能拼命安慰她。迦若死水般沉寂的双瞳在看见怀中沉睡的婴儿时衍生了丝丝的光亮,她呢喃的道,“对,对,我还有溟儿,溟儿。”
月萧宫不慎失火,奕皇子不幸夭折,皇后命令刑部立即着手调查,无奈半个月之后仍无法查出分毫,皇后一怒之下,把宫中当晚所有当值的和刑部的官员一率以没能尽忠职守和办事不利的罪名处斩。至此,月萧国全国上下对这件事都保持缄言不语。
黑云遮住弯月,繁星若隐若现,一张白皙容颜挂上冰雪寒霜,远远透着冷清。冷颜看向一旁的熟睡的婴儿,眼里染上复杂的情绪,他慢慢踱步到小床边,俯首盯着下面的婴儿,一眉、一眼,都与那人有丝丝的相似。
心底滑过浓得化不去的悲怆、在不停地滴血,即使嘴上说着不在意,即使假装不在乎,即使强迫着冷漠,在看见那人身上流着的骨血时,嘴角还是露出一抹凄怆、苦涩的笑容。
“你要好生照顾他,不容许出一丝差池。”年轻的帝王低垂了眉眼,淡漠的说。
一旁的乳母从未见过帝王,听见帝王说话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子的。”虽然不清楚这个孩子什么来历,但是自己还是少言为好。
“带他下去吧。”挥了挥手,随即转过身。
乳母小心的抱起孩子,随口问,“皇上,小皇子叫什么名字?”
“凌,就叫他凌吧。”顿了一下,年轻的帝王开口。
帝王微微抬头,看著那片天空。
黑云遮月,星辉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