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风透着暖意吻着面颊,庭院中回响着声声莺啼燕语。怀铭轻抚手中长枪,调整呼吸后,身形一动,长枪划着雪亮的光芒猝然出手,一招一式在身体的纵跃下破空而出,利落凌厉。院中枝叶随风晃动,簇簇花叶飘扬而下,又随着他的动作飞舞轻旋,漫天花雨映衬着枪端清冽的锋芒,交织出道道绚烂的光影。前来寻找他的若空不由得惊讶地停住了脚步,立于原地静静观赏。
招式终了,怀铭收稳脚步,身侧花叶零乱,风定犹舞。
若空好奇地问道:“这是你最擅长的兵器吗?”
怀铭笑眯眯地点头,“你怎么来了?”
若空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来意,“……今后教教我刀剑吧,还有其他武器。”
怀铭顿感惊奇,“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在武学方面从小天资平庸,在尚武的芦国处处受到排挤,甚至连父亲也对我失望至极而将我逐出家门。除了两个哥哥,几乎没有人愿意搭理我。”若空咬了咬牙,神色忽的十分严肃,“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到故乡,告诉他们我很强!”
闻言,怀铭心中有了几分触动,原本认为若空仅是一个脾气倔强的富家公子,没有想到这具单薄的身体下蕴含着如此坚韧的脊髓。他想了想,笑着道:“教你也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若空疑惑地看着他。
“和我去一下临风。”
“你疯了?!我听韵之说滦王一直在追杀你们,你居然要去自投罗网!”若空顿时错愕,临风是淮国的都城,淮国灭亡后已并入滦国境内。怀铭此去,必会引起滦王注意。
怀铭却不在意地道:“去年秋季滦国与兰国开战,而今有传闻,滦王最近已亲自赶往前线,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回到故乡看一看。”
若空能够体会怀铭的心情,这个传闻他也已听说。现今除去一些实力弱小的国家,天下大国共有六个,以席国为中心,西面为史国,西北为芦国,东北为桓国,东南为兰国,南面为滦国,五大国均与席国接壤,围绕席国周围,而芦国、桓国、兰国、滦国,史国则依次呈环状相互连接。
(附简表,各位不要觉得枯燥才是^^~括号内附注都城、崇尚的五行之德,一时记不住也无妨,后面会慢慢提及)
席(位于中央,都城韶华、火德为主、金德为辅)
芦(位于西北,都城武京、崇尚木德)
桓(位于东北,都城崇威、崇尚土德)
兰(位于东南,都城桂枝、崇尚金德)
滦(位于南方,都城开疆、崇尚火德)
史(位于西方,都城安平、崇尚水德)
【注:各国旗帜与服饰依据五行之德,金为白色,木为青色,水为黑色,火为红色,土为黄色,火金为紫,已亡的淮国尚水德,故为黑。】
两年前,兰国曾趁着席国新君登基之际对其出兵,一年后攻至都城韶华,将其围困长达三个月之久,最终席王被迫俯首称臣,兰国由于战日持久消耗过多,亦不打算继续进攻,接受了席国割让的土地,并约定每年席国均须向兰国进贡。
去年秋季,兰国结束战争不到半年,滦国便举兵进犯,想必是打算趁着兰国大战结束尚未得以调整之际,发动进攻以求胜利。后不久便有传闻兰王于前线被杀,由于尚无子嗣,由其弟即位,在仇恨的促使下加大了反击的力度。现在滦王亲自赶往前线,大概暂时无法分心追杀淮国余孤了。
但即便如此,若空依旧不能放心,“可是……”
怀铭戏谑地笑起来,轻轻揉了揉若空的头顶,“你是在担心我?”
若空一愣,打开怀铭的手,“才没有!要去就去吧!”
看着若空别扭的模样,怀铭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院外突然传来声响,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转脸一看,原来是韵湘和洪皓来到此处。
进入庭院后,韵湘笑得一脸温婉,“多谢二位昨日的搭救,若不是你们,我和洪皓恐怕会丢了性命。”
洪皓也爽朗地笑道:“真是没想到卓韵炀会有这么狠毒,派出如此多的家兵对付我们。”
怀铭淡淡地回道:“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遵照韵之的吩咐而已。”
“老子只是看不惯那些混蛋的嘴脸。”若空说罢轻哼一声。
韵湘见状掩面笑了笑,看向若空,“说起来,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的经历或许跟我们很相似呢。”
若空有些诧异,“是吗?”
韵湘的面容忽的带了一份惆怅,“我们的母亲生下我后便去世了,我自幼身体羸弱,几乎是药罐子泡着长大的,又受到父王的冷落,总是十分悲观,十三岁那年甚至试图轻生,三哥那时带着洪皓刚回到王宫,将我救了回来……”
韵湘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企图自杀的自己醒来后,看见的不是地府,而是韵之关切的面容。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仿佛想要握住什么一般,掌中却仍旧一无所有,不由涓然泪下,“为什么救我?拖着这么病弱的身体,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韵之却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是我无可替代的妹妹,这就是你活着的意义之一。”
韵湘啜着泪水的眼中流满惊诧。韵之微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其他的意义,就由你自己来寻找吧。好好活下去,即便是最微弱的光芒,聚集起来也能照亮黑暗,没有人会毫无价值。”
回忆着曾经,韵湘轻抚着纤华的罗衣,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充满柔和的笑容。怀铭和若空默默地听着,心中亦不觉有几分感慨。
一个月后,安平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大典结束后,韵之走上宫墙,黑色的华服上绣着繁复的红纹,衣袂翻飞,广袖犹如黑蝶之翼迎风飘舞,仿佛将要飞向湛蓝的天际。
已退位的卓霖缓缓来到韵之身后,沧桑的面容勾起一丝隐约的笑容,“这个国家已经属于你了,有什么想法?”
韵之回首淡然摇头,“千头万绪一时也无法说清。”
“想必你也听说了,桓国新君也将在这个月即位。明白为什么等到现在我才让你登基么?”
韵之轻轻笑了笑,“权力交接时期,是一个国家最空虚脆弱的时期。芦国对各国虎视眈眈,一旦我国内部进行权力交替,芦国绝对会抓紧时机对我们动手。不过,如果拖到和桓国同时进行权力更替,芦国的矛头就会转向桓国,因为目前的史国对芦国根本构不成威胁,而桓国如果此时不除,则后患无穷。”
卓霖满意地颔首,韵之继续道:“但春季正是播种时节,此时出兵有违农时,不得人心,芦军真的会选在这时候出兵吗?”
“桓王大概也是考虑到这点才选择于春季让新君登基。但芦国掌握实权的其实是曲大将军,早已架空君主独揽大权,他可不是会有那样顾虑的人,芦军定然会入侵桓国。”
韵之微微蹙眉,“确实在曲大将军雷厉风行的管束下,芦国发展十分迅速。但穷兵黩武,盛极必衰,长此以往必生变故。”
卓霖听罢,笑容带上了赞许之色,“看来怀槿教给你不少东西。”
韵之点头,卓霖问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知道。”韵之不在意地回答,“但我看重的是现在,对我来说他永远是怀槿,是史国需要的栋梁。”
卓霖深吸一口气,“史国交给你了,不要让国民失望啊。”
“放心吧,我之所以站在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韵之袍袖一扬,转身面对父亲,华服的衣袂翩然落下,“就是让史国一统天下!”
春日灿烂的阳光刺穿云层落下,映出韵之眸中一抹熠熠的光华,卓霖微微一怔,仿佛从这双沉静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宏大的世界。他安心地笑着,缓缓离去,无声地将这座王宫连同广袤的国土,托付给了新任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