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君子如玉

韵之带着怀槿来到了城外山野，脚下堆叠的枝叶声声作响，错综连绵的枝蔓擦过身侧，又被抛于身后，林中郁郁葱葱，生气勃勃。
走了良久，二人终于来到沈誉的住处，低矮的围墙内，端立着几座木屋，杂草丛生，屋子显得破旧不堪。怀槿不禁惊讶，“沈大人不是很受先王器重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韵之打量着四周，也满腹疑惑，轻轻敲响了院门。须臾，大门打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出现在视线里，年纪大概二十几岁，眉眼透着深深的和善，开朗地笑了笑，“请进。”
由于韵之没有穿着王服，男子并未认出他的身份。韵之说明来意后，男子将二人带入了一间木屋，一个面容严肃，年纪约摸五十岁的男子跃入了眼帘。
见到韵之和怀槿，中年男子颇有深意地笑起来，“大王来见我这个隐退之人，有何要事？”
年轻男子急忙冲韵之行礼，之后退出了木屋。
韵之沉静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沈大人，我直说好了，此次前来是想请您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见韵之并未自称寡人，沈誉捋着胡须笑了，“看来高斐暴露本性了？”
韵之默默点头，怀槿上前客气地道：“沈大人，您是辅佐先王的老臣，刚直不阿，如今只有您能帮助大王夺回大权。”
“不必奉承我，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如今朝内有什么人既不属于卓韵炀一派，也不属于高斐一党？”
沈誉沉思一阵，“廷尉南宫磊，卫尉俞九卿，还有一名叫做林天阵的将军，在我退隐前均没有投入高斐一方，但这三人究竟有何考量，我就不得而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与高斐有所联系却又态度不明之人。”
“沈大人，能将你所知朝内臣子之事做成一份名单给我吗？此事我不便亲自去探查。”
沈誉沉思片刻，点头应下。在韵之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他的脸上透出惋惜之色，“大王，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性情善良，总是保护着公主和你们的家仆。如今却也选择让双手沾满鲜血了么？”
韵之一直没有表情的面容露出了微笑，目光十分诚恳，“沈大人，这个时代善与恶究竟该如何界定，我不敢妄加断言，但我依旧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想保护的东西变成了国家和百姓。在不断地得到和失去的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力量而谈保护不过就是一句空话。现在您能站在我身旁，给予我一份力量么？”
沈誉听罢大笑起来，“三位公子中也只有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韵之和怀槿均是一阵窃喜，能够得到沈誉的帮助，对将来之事大有益处。
解决了正事，怀槿刚刚被勾起的好奇又萌发了，“沈大人的院子为何看着如此荒凉？”
沈誉的笑容忽然盈满慈祥，站起身推开了房门，“大王和怀先生若有兴趣，就请跟我来吧。”
院中，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坐在树枝上仰望苍穹，穆冉不禁遮了遮眼，耀眼的光芒却沿着指缝流出，仿佛将手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纹。
韵之离开王宫后，穆冉一直暗中跟随保护，此时见无甚危险，便坐在沈誉家庭院里的树上晒起太阳。一个年轻的男子自树下走过，去到井边。穆冉感兴趣地打量着男子，因为这已是他连续第四次来打水了。
男子拎着水桶离开，清秀的脸上略显疲惫，却依旧面带笑颜。穆冉纵身跃下，“你打这么多水干什么呢？”
男子吃了一惊，“你是谁？”
穆冉指了指主屋，“跟着大王一起来的，叫我穆冉吧，你叫什么名字？”
“沈弈。”
“你是沈誉的儿子？你家中没有侍者么？”穆冉诧异万分。
“嗯，没有人愿意待在我们家中做事。”
“为什么？”
沈弈绽开一抹纯真的笑容，“因为我收留了很多战乱余下的孤儿。”
穆冉疑惑地挑了挑眉，“怪不得看着……有些贫寒。”
沈弈却不这么认为，“会么？比很多村庄好多了。”
穆冉不禁失笑，沈弈忽然问道：“怎么蒙着脸呢？受伤了？”
穆冉点点头，不料沈弈竟提出想看看伤痕。
望着沈弈充满和善的眼眸，穆冉着魔似的答应了这个要求，轻轻揭下了脸上的黑罩。沈弈伸出手，温暖的指尖落到穆冉右侧面颊无法治愈的疤痕上，“当时一定很疼吧。”
穆冉望着眼前的男子有些失神，沈弈眸中完全没有自己痛恨的怜悯与同情，有的只是深深的惋惜与心痛。
重新蒙上脸，穆冉问道：“能让我看看你收养的孩子们么？”
沈弈应了下来，带着穆冉走进一间木屋，屋中竟有二十多名小孩，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瘸着腿，甚至还有失明者，但每个孩子脸上都凝满欢笑，一见沈弈便围了上来，声声笑语回荡在心谷，仿佛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竟让穆冉感到过去的伤痕在被缓缓治愈。
穆冉的脸上不知不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转身却见韵之和怀槿站在门外，沈誉则立于一旁，正将收养孤儿一事娓娓道来。了解情况后，韵之忽然向内走来。穆冉有些慌乱，快速上前将其拦下，韵之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穆冉，你干什么？怎么对大王如此无礼。”怀槿小声道。
发现自己行为不妥后，穆冉急忙退下，“大王，是我失礼了，您难道想将沈弈也带入宫内为臣么？”
韵之了然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带他去那种肮脏的地方，这个混乱的时代需要这样纯净如水的人，哪怕只有一处。”
穆冉顿时安心，一丝感动亦在心中缓缓升起。
见到韵之，沈弈急忙行礼。韵之拦住他后，表示将派人帮助沈弈照顾孤儿，并嘱咐沈弈有什么困难尽可提出。此举让沈誉大感意外，刚毅的面孔不禁有些动容。
与儿子辞别后，沈誉随韵之回到了安平城内。穆冉一路回首望着那破旧的庭院，沈弈灿烂的笑颜一直徘徊在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回到寝宫，怀槿耐心地将先前被韵之胡乱丢弃在地的奏章一本本捡起，韵之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轻声道：“谢谢。”
怀槿轻笑一下，转身搂住韵之，“这怎么够？”便狠狠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厮磨，炙热渐渐攀爬上身，怀槿挽住韵之腰部的手渐渐用力，猛地将他压在墙上，继续着这个深吻。
随着怀槿在韵之口中贪婪的索取，韵之眼中泛起一层意乱情迷的水雾，软软的呻吟自口中逸出，任由怀槿摆布着自己的身体。看着一贯强势的韵之在自己眼前露出如此姿态，怀槿心头涌上一阵激动之情——这个人是我的，只有我能这样做……这情绪如潮水般灌入血脉，充满爱意的亲吻顺着韵之脖颈滑下落到锁骨。
就在怀槿准备解开韵之衣襟时，敲门声蓦然响起。韵之倏地推开怀槿，一阵碰撞几案落下笔墨纸砚的杂乱声响顿时响起。怀槿被撞得泪眼汪汪地爬起身，韵之理了理衣袂，“是穆冉么？”
“……是。”穆冉犹犹豫豫地应道，显然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大王，我手下的人前来报告，李张去了南宫磊的府邸，还带了金银珠宝，十分可疑。”
韵之的神色顿时严肃了，“恐怕是有关卓韵炀之事。”
“大王，需要将南宫磊暗中带来么？”
韵之摇摇头，“不必。继续监视南宫磊，看他究竟会如何选择。”
“是。”一阵声响过后，穆冉离开了门外。
韵之立在原地，目光透出几分复杂，“还是要对卓韵炀采取最后手段了么……”
怀槿走到韵之身边，见他神色凝重，不禁露出了担忧之情，在他额间落下一吻，“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不要想得太多了。”
韵之轻叹一声，释怀地点点头。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你是不是还欠着我点什么？”怀槿说着轻轻拉开韵之腰间的缎带，衣衫一件件自匀称的身体上滑落。
韵之手臂微微抬起，随意地甩掉最后一件衣物，眸中盈着点滴诱惑，一把拽过怀槿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