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凌出了永夜园直接往西边柳道而去,不出所料,那个道士还真的在柳道之上。
姚凌记得他的名字,叫君绝,但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的话不多,长得清秀俊雅,身材也匀称颀长,姚凌每次看他都是站在高高的树端或者是在城墙上,也或者是在房梁上,总之,都是居高临下的。
姚凌是个在夜里行走惯了的人,他不喜欢脚踏实的那种仿佛宿命般的感觉,只要是站在地面上,他就恨不得躲到最暗的地方去,因为只有黑暗的地方才不会被发现,才不会被控制和命令,他想要自在,但他生来就被他的亲生父亲送入永夜园,给他的人生上了一把永恒的枷锁,活一天,就一天是永夜园的人,此生逃不了的宿命。
今日,姚凌也一样,施展轻功从柳树的枝桠中穿过,带起一身的雪花,跳到君绝前面的那颗柳树上站稳,“道长,还是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语气平缓,声调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你来了?”君绝抬头看着他,嘴角笑容柔软的仿佛棉花糖一样,是感觉得到又看得见的柔软和甜味儿。
“给你带来了个东西。”姚凌取出刚雕刻好的人偶抛给他,“不是什么贵重的,花费了些时候,你可别丢了,以后时间长了,看到它说不定能想起自己在很久以前也去过某个地方。”
君绝接住人偶,怜惜地抚摸着人偶的脸庞,嘴边依旧是那甜而不化的笑容,“多谢你。”
“不客气,今日我有任务,接下来会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以后可能见不着了,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要找的人,然后回去好好修道,这外面的世界,可危险着呢。”姚凌不由想起岸来,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时候遇见君绝的,看上一眼,竟然就惦记上了。
姚凌在柳城转了一圈,将那对陌生男女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众所周知的他们是无锋山庄的人,要带一批人骨灰烧的陶瓷回去以外,再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摸清楚了那对男女落脚的客栈,姚凌潜了进去,正撞见宋尘也在房中翻他们的衣物行李。
宋尘见姚凌来,温存笑道,“你来晚了一步,今日你特地在尊者面前绕了个东南西北的大圈子,你去西边,是有事情?”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姚凌关上门窗,倒了杯茶,悠哉的喝了一口,“都查到了些什么?”
“没有更多的东西,关于他们的来历,和他们说的一样,是无锋山庄,男的叫吕春归,女的叫吕云霞,他们的名牌上都写着,无锋山庄是真的存在的。”宋尘道,“不过以他们的本事,不会想不到会有人来探他们的底子,这些消息应该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也没什么用。”
“不过是知根知底,要是真的死了也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刀下。”姚凌道,“现在没什么事儿了,上梨花院喝一杯去,明儿早上再把此事汇报给尊者。”
“又去梨花院,不想去看那个道士了?”宋尘在姚凌肩上轻轻一拍。
姚凌扯开嘴角轻笑道,“你何时发觉的?”
“上个月的二十六,那天你回永夜园的时候和今日一样,先倒了一杯水。”宋尘道,“平时你从来不喝别人准备的水。刚才你见着他了,他可好?”
“一个道士,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姚凌把手中茶杯往后一抛,茶杯稳稳地落在桌面上,二人一起夺窗而去。
离开客栈,挤入人群中,姚凌问他,“你当真不去梨花院?岸和曹卫都在,一起去乐一乐也好,你就是太闷了。”
“说我,你呢?”宋尘推了推他,“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闷?到了梨花院除了喝酒和抱男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姚凌往宋尘耳边贴去,轻声道,“你要是抱一次男人,你也会喜欢上的,曹卫就是这样,抱过一次雪缀公子,从此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你去吧,我去看道士。”宋尘一挑眉,“说不定瞅一眼,也会喜欢上的。”
“喂,你!”
在宋尘的冷威胁下妥协,姚凌乖乖的跟着宋尘一起去清河园叫了桌招牌菜,听了两首曲子,过完了这无聊的一天。
吃完了饭,宋尘问,“你和那道士走得近,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长得温温柔柔的一个人,一看就是个好人,也不会和我们的线路扯上关系,没多问。怎么,你还觉得他有问题不成?”姚凌有些嫌弃起宋尘的疑心来。
“他太不像一个凡人了。”宋尘低低地叹了一声。
“难道这还算是他的错,长相可都是爹妈给的,没得选,你这辈子是长不成他那副模样的。”
“长相是爹妈给的,可气质是素养形成的。”宋尘啜了口茶,“做我们这行,眼睛要亮,心思要细,你一直都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但这一次,你可能出错了,我怀疑他和这对男女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他上个月就到了这里,那对姓吕的昨儿才来,他来就是找人的,而且只在柳城找,难不成他早算到姓吕的会来?既然能算到,那他现在还找个什么劲。”姚凌有些不耐起来,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偏了,偏向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宋尘不动声色,暗自担心起来,稍微颔首,又啜了一口茶。
“宋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今日去见他,我就已经决定和他告别了,往后这段时间我不去柳道了。”姚凌道,一口把面前的酒饮下,扬长而去,他生气了。
他话不多,喜欢黑暗,喜欢宁静,喜欢自在。但今日,他觉得自己身上绑满了教条,全是他想要撕扯掉的教条,特别是永夜园的那些规矩,还有他那个杀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