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事起

晚上八点，城主府。
刚吃完饭的万百川正惬意地坐在长形餐桌旁喝着饭后茶水，结果先是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异常的躁动，接着自己所在的房间门就被人打开了。
“长官们，我家城主大人就在这里了。”万百川听见自己的人这样介绍道。
为首的是一黑一白两个人，白衣满面春风地笑着，礼貌地向他抬手打了下招呼；黑衣则是面无表情，其一身亮晶晶的装饰尤为夺目——是苏财政和穆军统。
万百川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两人自顾自地绕到了餐桌对面，后面跟着同样面无表情的一男一女，男子身侧还另外搀扶着一名柔弱的女性。
什么情况？偏偏万景橙又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臭小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怕不是闯了什么祸被发现了吧？
万百川浑浊的眼睛沉了沉。他放下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下去的茶水，谨慎地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仆人为进来的客人端茶送水，接着佯装不知地赔笑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深夜莅临城主府所为何事？城防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他依稀记得今晚检查官们会详检城防，然后明天这群人就会离开万城。
穆同云自觉拉开一张椅子，动作自然地坐到了万百川的正对面。在听到他的问题后，穆同云语气平淡道：“城防正在检查，有没有问题晚点才能知道。”
“啊啊好的，是我心急了。”万百川继续赔笑，手下不觉握紧成拳。原来城防详检还没有结束，那他们这次来的原因就和城防问题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问题是出在万景橙身上？
像是为了印证万百川的猜想般，穆同云继续说道：“苏财政同我作为主检察官，在检查城防这件事上本来应该都要出现在现场的，但由于万小公子的原因，我们只能舍弃那边，亲自来您这儿了。”
听到火药被引到了自己身上，万景橙下意识就瑟缩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偷偷朝自己的爹瞟了一眼。他只是想简单地看一眼，结果这一眼立马就遇上了万百川犀利如芒的目光。
——脑中绷紧的弦差点断裂。
当听到穆同云把矛盾明确指向景橙的时候，万百川就忍不住看向了那个站在苏木黎身后畏手畏脚的臭小子，而对方在与他对视半秒后又迅速将头低下，一副唯恐被他问罪的样子，气得万百川恨不得现在就把万景橙抓来狠狠教训一顿。
而苏木黎就坐在餐桌长边侧靠近穆同云的一个位置上，在观察到万百川皱眉的微表情后，他不急不躁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新茶润润嗓子，然后温声细语道：“穆军统言重了，小少城主倒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穆同云负责下猛药，他负责将刀埋深点。
“是，是吗？”
苏木黎的话让万百川觉得自己像是先被人判了罪然后猛打一棍，结果又被另一个人说无罪一样，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清苏穆二人究竟想表达什么，只能在真相未明前顺着他们的话接道：“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您能代为小少城主解释清楚的话，那结果确实会变得挺好的。”苏木黎浅笑着打断了刚准备松口气的万百川：“细数来，小少城主其实也就犯了几个小错误而已。”
“只有几个小错误？”
万百川笑容僵硬，心说什么样的小错误能让他们两个连联盟的任务都可以抛下，但面上只是笑叹一口气，佯装不在意地端起自己面前有些冷掉的茶水，稳住声线道：“苏财政就别和我开玩笑了，如果真的只是一些小错误，二位长官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吧。”
万百川深谙这一点，所以他被他们吊的有些等不及了。
话题进行到这，再拖也没意思了。苏木黎轻转碧眸，望了眼穆同云，看见对方正漠不关心地喝着茶水后，便心里了然地轻咳了下，继续向万百川道：“错误也不多，一共就三个。”
于是接下来万百川便看见苏木黎朝他竖起了一根食指：“错一，入城前没有自觉停车接受守城士兵的搜检。身为城主的儿子，却带头违反规矩，有失训诫。”
“错二，在检察官对其莽进行为做出制止举措时，万小公子不仅不刹车，反而还加速企图硬闯入城，态度强硬，行为恶劣，更需严惩。”
“错三，在最后搜检中，我们发现后备车箱内塞有一名Omega属性的少女，其手脚都被人恶意捆绑住，在低氧环境内险些窒息身亡。所以我们怀疑万景橙违反了联盟律令的第一百三十七条——诱骗O类稀有属性人。”
苏木黎慢条斯理地说着，眉眼温顺，语气和善，模样就像是他正在和大家叙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但说出的话却又恰恰相反。
万百川安静地喝着茶，直到听到最后一条错误时，他的表情才出现明显的一滞，人也被茶水呛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心领神会地越过穆同云的身后，直勾勾地看向了沈玄度正搀扶着的那名虚弱的女性Omega，表情一下变得古怪起来。
“所以万城主，你能代为万景橙解释清楚这些事吗？”穆同云挑眉，屈起指骨，不轻不重地扣了扣桌面，两者相击发出的清脆声伴随着他冷不丁响起的话语声，让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万百川从那位Omega身上回过神。愣是他再怎么心有预设，也没想过居然会是这种勾当被他们发现了。如果苏穆二人深究下去，或者直接上报联盟，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万景橙眼看自己的父亲不为他开脱，急得双腿打颤，殊不知万百川已经联想到后面事情完全败露后的后果，已经忘记了当下的局面。
而另一边，被那年过七旬的老者冷冷扫了眼的沈玄度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心道自己被一条阴冷的蛇盯住了也不过如此，霎时间汗毛竖立。而他搀扶的姑娘也是猛地僵住身子，接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不要看我……”
沈玄度低头，看见姑娘额冒冷汗，唇色浅淡，如同正在面临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或者是万百川让她想起了什么。
难道她和这个万城主之前有过什么吗？联想到万百川的表现，沈玄度默默在心里给他们之间的关系打上了个问号。
眼见着万百川像是因为不堪压力，先是呼吸加重，接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喉咙里也是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万城主，您还好吗？”苏木黎故作和善地问了一句，碧眸渐深。
没想到这万百川居然得了致死率极高的气喘病？
“药…药……”仆人慌乱，万百川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颤抖着抬起手，一把拽过仆人慌忙找出的手帕，然后紧紧捂在自己的鼻口处。
“快，快把大少爷叫来！”有仆人焦急地喊道。
大少爷？万景橙的哥哥吗？穿越而来的沈玄度对这种人际关系很敏感，他转头看了眼万景橙，发现那人在听到仆人喊出“大少爷”三个字的时候，粗眉明显地皱了皱，焦急的表情也因为那一闪而过的排斥而露出了裂缝。
这个反应，有点奇怪啊。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了？！”
正当穆同云等人都在冷眼旁观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动作慌忙，模样紧张，看起来比万景橙成熟很多。
【假的。】
系统的声音在沈玄度的脑子里乍响，瞬间将他从那种焦灼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什么意思？沈玄度条件反射地问了下去。
他看见那人奔到万百川的身侧，动作熟练地抽出万百川死死拽住的手帕，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的取出一管药气瓶，快速塞进病人的手里后，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然后单膝跪下，为他的父亲处理刚刚咳嗽时喷在衣上还有桌上的唾沫星子。
【你自己看。】系统故弄玄虚。
“滚开！”也就在系统刚说完的下一秒，吸完药恢复一些神智的万百川便粗暴地将人推倒在地，接着对他另一个儿子招手：“万景橙，你给我过来！”
万景橙站在苏木黎的身侧，偷偷瞥了眼正细细品茶的苏木黎，见对方没有要开口应允的样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穆同云看着别扭，不耐烦地抬腿踹了脚万景橙：“想走就走，别等我后悔。”
小腿被人踹了下，万景橙转过头，立马就被穆同云冷眼瞪了下，吓得赶紧回头往万百川那儿跑。
“诶，就这么放了啊。”苏木黎放下茶杯，嘴角上扬着轻叹了声气。
“又不是抓不回来了。”穆同云闻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对苏木黎假模假样的话嗤之以鼻：“况且，他这个反应，确实有点意思，或许你今晚真的能得到你想要的。”
苏木黎知道穆同云口中的“他”是指万百川，微笑之余，不做应答。
而站在后面听到全过程的沈玄度就没有苏木黎那样的领悟能力了。他还在琢磨那个“他”是在说谁，就被站在一旁的苏木槿拉了拉衣角：“你看万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