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复生

宋齐珩不顾一切地爬上岸，迎着刺眼的白光，扑向晏嘉。
他一把将晏嘉抱进怀里。
可手却穿过了晏嘉的身体，已经几乎触碰不到他了。
宋齐珩看着怀里的晏嘉，垂着眼，眼睫颤抖着，“晏嘉，你死了，我也会跟你一起死。”
晏嘉却轻声道：“你不会死的，你是不死之身。”
他咳了几声，声音已经变得很弱，“我们都想错了，战神宋齐珩被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焚烧过后，化成了灵棋棋盘，可当初，他这个棋盘是想用来救世，却因为我的仇恨……被我拿来灭世，所以灵棋具有了自己的思想，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一切都是我的私欲。”
“要毁掉灵棋，也要毁掉我……”晏嘉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宋齐珩的眉眼，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触碰到宋齐珩的脸庞了。
晏嘉轻轻笑了一下，眼角滑下泪来，“我是神，却用了神力去灭世，你已经替我偿还了九世的代价了，剩下的该由我来还了。”
宋齐珩说不出话来。
他想抱晏嘉，一次又一次，手却都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早就该赎罪了……”晏嘉的声音很轻，看着宋齐珩的眼神是说不出的眷恋。
其实他在回想起很多事情的时候，也明白了，原来在寻找所谓真相的时候，其实也在把自己一步一步扯向更深的漩涡当中。
这个结局也挺好的。
原来到头来，他们两个都是降神。
不是降灾的降，是降落的降。
晏嘉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了，他对宋齐珩说：“希望下辈子，我们都能是个普通人，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看你说过的，漫山遍野的桃花。”
“还有……”他的声音很轻，“我记了你九世，下辈子，换你来记得我。”
说完这句话，晏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和碎裂一地的灵棋，也逐渐开始变得破碎。
棋盘碎了，慢慢也仿佛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了。
满地都是散碎的黑白棋子。
宋齐珩望着那些黑白棋子，伸出手，抓住了一颗黑子。
他久久地跪在洞穴的冰湖边上，垂着眼看着手心里剩下的这最后一颗黑子，过了很久，一滴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黑子之上。
黑白棋子还在，其实只要宋齐珩想，他还可以继续用这些棋子去操纵世间。
然而……就像那个老人说的那样，灭世与救世，自在人心。
是灭还是救，都只在一念之差。
宋齐珩垂着眼，许久，掌心燃起烈火，将这些黑白的棋子烧得一颗都不剩，等它们全部化为灰烬，从掌心中落下时，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这盘散沙扬起。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踪影。
宋齐珩知道自己活不久的，他已经在昆仑山上死过一次，再从之前那个影子把他拉扯进假象的幻境中，他就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灵棋的诡计。
现在灵棋毁了，晏嘉也没有了，宋齐珩算了一算，他大概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能活。
毁掉灵棋的世间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发生时候的样子。宋齐珩发现没有人再通缉他了，甚至连局长都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休假结束回来，继续上班，刑警队这边积累了一大堆案子。
宋齐珩跟局长说，他辞职了。
这短短几个月间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宋齐珩去了很多地方，想着下辈子如果要带晏嘉来的话，他得先提前摸好路线。
背着一个单肩包，宋齐珩从中国的最东边走到了最西边，从最南边走到了最北边，最后还是回到了昆仑山。
他在昆仑山的山脚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在里面睡了过去。
耳边也不知寂静了多久。
待有一阵轻微的风声吹过耳边，一线淡淡的金光刺进眼底，宋齐珩花了很长时间，艰难地将眼镜睁开一条缝。
不知过了多久，眼底渐渐清明，看见了一处绝境般的湖底。
宋齐珩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也不知道这是何年何月，他觉得自己应该死了，可这个时候，他却看见了漂亮至极的湖底景色。
满眼的珊瑚风光，他慢慢地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指间竟然有蹼，像鱼一样。
宋齐珩大吃一惊，手挥舞了一下，拨开眼前的水雾，突然又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在水底呼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氧气面罩。
他慢慢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黑色鱼尾。
我操。
宋齐珩简直要疯，这还不如死了算了，怎么变成了美人鱼啊。
但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副身体有腹肌，虽然不如他原来那具身体更好，但有总比没有好。
宋齐珩尝试着想要在湖底游动一下，然而刚游没多远，突然觉得鱼尾一阵剧痛传来。他猛地回过头，发现鱼尾上绑着一条粗大的锁链。
宋齐珩动了动，发现没有办法挣扎，再多动几次，就感觉有一阵针扎似的麻意灌注到了鱼尾深处。
他又昏了过去。
不知就这样在湖底昏睡了多少个日月，再醒来的时候，是感觉自己身边有人。
宋齐珩睁开眼，看见身边有个身穿白衣、身板瘦削的人，漂浮在他身边，用剑试图砍断他鱼尾上的锁链。
他盯着那个白衣服的人半晌，在对方认认真真砍锁链的时候，突然鱼尾一卷，把对方卷了上来。
面对面的瞬间，宋齐珩看见那人戴着一个银制的面具，墨黑色的长发随着湖水而飘荡。他透过面具，看见了那双漆黑的眼，一瞬间，感觉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他想要摘掉那人的面具，却被那人一下子打掉了手。
那人拼命挣扎不休，眼看憋着的气都要吐没了，宋齐珩松开了鱼尾，那人却没有力气再往上游去。
见状，宋齐珩一把捞过那白衣少年，也不摘掉他的面具，就这么把唇贴了上去，将氧气渡了过去。
宋齐珩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具下的那双眼，慢慢地放大。他的手轻轻抚上白衣少年的脸庞，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缓缓吐出几个字，在水中带着回荡的低音：“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