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君恙有点无奈,他略带着歉意看向温清归:“怪我昨日受凉,不能陪你去了。”
“这不要紧。”温清归乖顺地摇了摇头,虽然他对明天的出行有点紧张和害怕,但是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弟弟的身体,“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用担心我的。”
他想了想,又道:“更何况明天也不止是我一人,还有……还有丞相大人也在呢。”
虽然身上流着那人的血脉,但经历了那次事情,他就摆正了心态。没有认祖归宗,他也必然不敢称那人为父亲。
温君恙哪能不清楚原因,只是担心温清归一个人,在围猎场里人生地不熟,性子也擅于忍让,会被欺负罢了。
他也知道父亲不待见温清归,若不是自己身体虚弱,经常生病,父亲也绝不会把他接回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紧皱眉头。
实在不行,那他只能拜托那个人了。
温清归不想自己的事情扰乱温君恙养病,表现得对明日的围猎充满期待,这才让温君恙没有这般愁绪。
他只能细细交代围猎的注意事项,让温清归万万要注意安全。
而温清归也认真记在了心上,见温君恙脸色不好,急忙让他休息后,自己就回房了。
对未知虽然是有期待,但更对的是不安和害怕。
温清归这一夜久久未眠。
而事实证明,温君恙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才要出发去围猎,丞相夫人慕雅兰就给了温清归一个下马威。
因为温君恙念着温清归这个哥哥,所以即使慕雅兰对这个私生子很是不满,但也得做好表面的功夫,对他也多了几分忍耐。
但是如今温君恙卧病在床,而温清归却要代表着丞相府去参加围猎,她那是万般不满,对温清归更是厌恶。
她走到温清归身旁,声音略降低了些:“你如今可真是小人得志了?可不要以为能去参加围猎,自己的身份就能有所改变,庶子就是庶子,永远见不得光。你也只配烂在泥里,让人践踏!”
“真是多看一眼,也觉得恶心极了。”
温清归听到这些把人自尊往地里踩的话语,心里有气愤,但只能抿唇忍下。
先不说那是温君恙的娘亲,他不能过于反抗伤了弟弟的心。而且这些天,他也是明白自己在府中的地位,那是连下人都能欺压的身份,他也丝毫无办法。
虽然他乖乖受训了,但慕雅兰见他这幅被欺负了的模样,心中也越发生气。
“你可是和你那贱人娘一般,耍得好手段,骗得我君恙心软,围着你来转。也不看看自己身份这般低贱,配不配站在他的身边。君恙这次生病,怕也是你害的,竟把那些污秽之气传给了他。”
“我……我没有……”温清归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了一抹慌乱。
他看着丞相夫人想要反驳,根本不是自己害的温君恙,他也没有这般不堪。
这话传到温君恙耳边,让他误会了怎么办?
可是抬头看到那女人猩红憎恨的眼睛,他又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温清归感到无措的时候,丞相温之轩就来了:“怎么这般吵闹,东西都好了吗?准备要出发了。”
他皱眉看了一眼温清归,就不再理会,直接询问着慕雅兰。后院的事情,他向来就很少去管。
女人闻言连忙迎了上去:“都准备好了,相爷可要好好保重,平安归来。”
温之轩点点头,就没有理会其他,直接去取马儿了。
府内的男人都是骑马去狩猎场的,可是温清归压根就没学过,整个人顿时无措了。
他看着周围谈笑风生的画面,只觉自己格格不入。
丞相夫人自然也是知道温清归的情况的,看到了他的窘样,心里舒坦了些,这显然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但因为温之轩就在不远处,她也不敢太过,只是虚伪地道:“清归可是不会骑马?”
温清归见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心中弥漫着一丝自卑,他确实不会,便抿唇点了点头。
丞相夫人假仁假义地叹了一口气:“那可这么办?马车只准备三辆,只够那些伺候的丫鬟和衣物这些,也来不及准备了呀?”
她想了想又说:“这就委屈你跟那些丫鬟们挤一挤了,清归可不会介意吧?”
这明显是在众人面前,把温清归的脸面践踏,借此羞辱他,但温清归也确实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她。
“嗯。”
他被耳边嘲笑的声音吞没,衣袖里拳头紧握,指甲划破手掌也全然没有感觉,但他还是抿着唇顺从了。
他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如今的情况比江南时好多了,才把心中的难过压制住。
因为丞相夫人不放心温君恙一人,所以并没有跟着前去。但是她也不会让温清归好过,早就安排人在猎场刁难他了。
“出发。”
一声令下,热闹的队伍离丞相府远去。
马车上挤着七八个丫鬟,根本就没有温清归的位置。他被孤立在马车边缘,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所以只能拼命收缩自己的身体。
耳边还不断传来丫鬟们嘲讽的议论声:“还说是丞相公子,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私生子。”
“那可不是,最后还得和我们这些丫鬟一起,可真是丢脸极了……”
温清归闭眼置之度外,好不容易才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下车,他把自己的身份摆得更低了,恨不得隐形,没人瞧见自己。
也确实没人顾得上他,大家忙着整理和安排事情,只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无处可去。
直到晚上的宴会,皇帝再次提醒,大家才终于想起他来。
“温爱卿,你那儿子可是没来?”
温丞相还以为皇帝问的是温君恙,便道:“犬子感染风寒,便在家休养了……”
皇帝点点头:“朕也听闻了君恙的事情,可叫他好好保重身体。”
寒暄了几句后,还没等温丞相说话,他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府内的清归可来了?”
温丞相闻言一愣,虽然他把人带来了,但却忙着其他事务,倒也顾不上温清归。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人后,他心底的怒火暴涨。
但在皇帝面前也只能隐忍:“那孽子晕车无力,如今在帐篷里休息,他不懂事,还请皇上赎罪。”
皇帝眸光轻闪,倒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让他明晚把人带来,让大家都认识一下,便扯开了话题。
皇帝这般,也不过是想敲打丞相一二,也是警告众人不要妄想能在他面前搞小动作罢了。效果达到,他自然也不会多管。
可怜温清归没吃得山晚饭不止,还被气愤的丞相罚跪了半个多时辰。
第二天,温清归只觉身体不适,饿得无力动弹。但下人们却不管,粗鲁地把虚弱的他从被窝里扯了起来。
“文皓公子他们早早就准备好去围猎,你可好,居然还偷懒在这里睡觉!还不快些准备,让文皓公子他们好等,要你好看!”
温清归被拉扯着,无奈只能起身。
到了围猎场时,他就见到了所谓的文皓公子了。
那人穿金带银,身着醒目的红衣裳,手中还把玩着白玉珠子。脸上全是高傲气息,接受着身边人的恭维,在一众贵族子弟中显眼得很。
倒不像是来打猎的,而是来游山玩水般。
温清归来时,已经从下人的嘀咕中,得知了他的身份。
那是丞相夫人的侄子,慕文皓。
怕也是来者不善。
果然,慕文皓一看到温清归就神色不屑地嗤笑了:“你就是那私生子?”
温清归没有回答他这话,想到温君恙的交代,便道:“在下庶子温清归。”
“嗤。”慕文皓闻言,顿时笑了,“你还以为自己的脸多大呢?觉得大家想知道你的名字,私生子的肮脏,谁不清楚?”
“装什么呢?不过是个下贱的玩意?”
温清归听着周围跟着嘲笑的声音,心中满满的难堪。
可经历昨天的事情,他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微微低头,将那些不友好的声音阻挡在外。
有人瞧见他这般,嘲讽道:“文皓,你说这丞相家的私生子该不会是哑巴吧?人家狗被打了也会叫几声,他倒是一声不吭的,让人无趣啊。”
慕文皓冷笑:“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还不是只能乖乖受训,他还能反抗不成?”
“这倒也是,算他有自知之明……”
那些贵族子弟狠狠地嘲笑捉弄了温清归一番后,见他还是不声不吭,倒也不想再理会了,毕竟他们还有狩猎的任务在身。
知道温清归连骑马也不会后,心中万分鄙夷嫌弃,更是不想他凑近了。
他们直接把他扔给了士兵,让人带着他上路,就纷纷驾着马儿离开了。
温清归见此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的忍让能让他逃过那些人的刁难,但是他却远远低估了人的恶性根子。
“私生子,你去把猎物给我捡回来……”
这句话,温清归已经听了不止十遍。
明明身边跟着这么多的仆从和侍卫,可他们打到的猎物,却硬是让瘦弱的温清归上前去捡,想借此看到温清归敢怒却不敢言的表情。
好在这批人都只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敢去挑战那些凶兽,打的都是兔子这些小件,最大的也不过是袍子。
温清归饿得脑袋有点混乱,膝盖也疼得厉害,但他还是咬牙踉踉跄跄地上前,把地上的兔子捡起。
那无辜的兔子被密密麻麻地射了好几支箭,温清归觉得自己就如这兔子般,轻易任人宰割,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悲凉。
他刚想回大部队,就看到了两名士兵献宝似的,用衣服抱着一个东西就兴冲冲地往这边走。
“文皓公子,我们找到了宝贝。”
这话一出,就顿时引得了那些贵族子弟的目光,倒是也没有人再管温清归了。
慕文皓也好奇:“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