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声,林清清也懒得再追究什么:“那便算了,接风宴快迟了,王子还是别逗留太久得好。”
话落,她便甩袖离去。
宴上,林清清姗姗来迟,赔罪后落了座,而无名无分的慕容缙则只能站在她的身侧。
她突然拿起杯盘中的新鲜葡萄,剥好了塞给他,待他弯腰来接时,林清清对他耳语道:“你若不想久站,先回去也可以。”
她确实考虑不周,忘了慕容缙无法落座这一点。
慕容缙沉默着接过葡萄,并无离开之意。
谈话间,管弦乐起,歌舞入场。
一群穿着露腰衣裙的楼兰舞娘扭着腰肢,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而舞台中央,在一众舞娘的簇拥之下,一位身姿姣好的美人儿赫然入眼。
美人白皙的玉足踩在了众舞娘交叠的手上,翩然起舞,步步轻盈,似下一刻便乘风而起。
“殿下,擦擦吧。”
身旁突然传来慕容缙的声音,林清清这才察觉到自己鼻尖一热,竟留了鼻血,她接过帕子,一脸正经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谁料,慕容缙却情商极低:“殿下好这口?”
“闭嘴。”林清清黑脸。
待舞毕,舞娘们纷纷退下,那美人却逆行至殿中央,盈盈一拜,声柔如水:“楼兰王女耶律凌烟,拜见大启天子。”
与此同时,使臣亦起身,端着酒盏:“我楼兰愿与大启结秦晋之好,百年不战,世代为盟。”
众人哗然。
谁人不知,大启与楼兰因邻近边地纠纷不断,甚至还曾因此打过一仗,前不久战争结束,大启大获全胜,今日楼兰便来和亲。
这打不过就叫爹的本事,还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父皇,和亲之事,总归还是得过问皇弟自己的意见吧?”林清清起了身,“只可惜今日皇弟身体不适,未能赴宴,和亲事宜,改日再谈也不迟。”
这茬使臣是万万没想到:“可这……”
“太子没赴宴,昭华公主不是来了么?”一道极为浑厚的声音入耳,耶律齐踏着锦靴入了殿,他将右手握拳放于心口,行了楼兰的礼,“楼兰耶律齐,拜见大启天子。”
“免礼。”皇上总算是发了话,“王子方才说的话是何意?”
何意?
“这个啊……”
不知道为什么,林清清总觉得耶律齐在说话的时候目光频频看向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由猛兽皮毛制成的衣角便映入眼帘。
原是他站到了她的身前,“用大启的话来说,就是我对昭华公主一见倾心,若能成全我的心意,也算是一桩美事,不知皇上……”
“不可。”皇上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林清清这个女儿是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政客,又与他的儿子一母同胞,将来,若是没了林清清辅佐,只怕太子压根坐不稳皇位。
都用不着林清清开口,这婚事成的可能性为零。
此时林清清风轻云淡的神色,落在耶律齐眼中成了一种成竹在胸的挑衅。
他笑容僵了僵,不知其中缘由的他仍不死心:“皇上,两国和亲事宜事关重大,还望皇上多加考虑。”
大启的女子地位也高不到哪去,他早前就打听过了的。
三从四德七出女训,女子几乎没有半分社会地位,这大启的女子说好听点是柔柔弱弱宜室宜家,说直白点,全都是只会拈酸吃醋的宫宅妇女,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不会。
身份地位高一些的高门贵女也充其量是个会识几个字、作一些闺怨诗的弱不禁风菟丝花,上不得什么台面。
这大启的女人,要么贫困愚昧、古板无趣,要么珠光宝气、俗不可耐,比起他楼兰马背上射杀猛虎的女郎差得远了。
所以,这林清清纵是皇帝之女,也不至于比太子还宝贝啊。
“不必考虑。”
这次,林清清开了口,目光却是落在了耶律齐身后的侍女身上,“本公主已与相府公子订下婚约。更不谈方才在御花园中,王子的侍女故意冲撞于本公主仍不道歉,这点便足以让本公主拒绝这桩婚事。”
和相府公子订婚?!
比起他们在御花园的摩擦,众人更惊讶的是这一纸婚约,硬是打碎了不少王孙公子的春心。
毕竟,昭华公主有钱有颜有权又有才,是启明城万千少男的梦中情人,眼见她及笄在即,不少人都盯着呢,却未曾想,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冲撞?”一向不怎么管事儿的皇后闻此,搁下了筷子。
林清清挑眉,见耶律灵娇狠狠地瞪着自己,嘴角弧度愈发大了:“是啊,故意撞倒本公主,也无半句道歉。”
话音落下,众人议论纷纷,但无一不是言楼兰蕞尔小国,侍女也这般没有规矩。
这些议论声未有压抑,全落在了楼兰一众来者的耳中,使臣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
皇后冷冷道:“区区侍女也敢冲撞我大启公主?容音。”
皇上并未阻止。
楼兰本就是战败国,敢冲撞唯一的公主,便是在打大启的脸,更何况一个侍女,便是杖杀了也无所谓。
“想来楼兰人不太懂大启的规矩,今日,我便来教教你何为规矩。”容音走下来,直接一脚将耶律灵娇踹倒在了林清清身前,“道歉。”
耶律齐咬牙,给耶律灵娇使眼色,让她忍着些脾气。
见林清清居高临下的睨着自己,耶律灵娇死死地咬紧牙根,最终还是忍住了破口大骂甚至反打的冲动。
毕竟几巴掌几脚的事儿,过了便过了,等到楼兰铁骑踏破大启都城的那一刻,今日种种他们必将百倍奉还。
岂料,下一刻,高位的皇后却开了口:“不道歉?既然不想开这个口,那便永远也不要开口了。来人,将她拖下去,五马分尸。”
语气轻描淡写,却让耶律灵娇瞬间惨白了脸色。
来真的?
眼见就有禁卫军将耶律灵娇带下去,她手脚并用的踹开了他们,大声尖叫:“放肆!我是楼兰王女,谁敢碰我!我是王女!”
此言一出,那些禁卫军果真不敢再动。
“你是楼兰王女?”林清清笑了,摆手示意禁卫军退下。
尔后,她目光悠悠转向殿中央的耶律凌烟,声音清脆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本公主听说楼兰可只有一个王女,那你告诉本公主,站在殿中央的是谁啊?”
干瞪着林清清,耶律灵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若不说,本公主便当你是为了活命才口不择言,你今日依旧得死在这里。”想起之前耶律凌烟手上的剑茧,林清清心底猜测愈发明了。
这耶律凌烟只怕是楼兰王庭派来的杀手,伪装成公主和亲,赐了耶律一姓罢了。
她若和亲,迟早有一天会对枕边人下手。许是林清清前世死得太早,没能活到她动手的时候。
今日方知,也不迟。
老狐狸还是老狐狸,耶律齐脑子转得极快,连忙跪下赔罪:“皇上,是因为楼兰王女可供养男宠,我妹妹已非完璧之身,我们这才出此下策,选了楼兰一位贞洁仍在的贵女,封作公主和亲。还望皇上恕罪,楼兰与大启交好之心一片赤诚,皇上明鉴!”
帝位上,皇上久久不言,沉默良久后,却是看向了林清清:“清清觉得,朕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