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看向林清清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昭华公主尚未入朝堂,便已这般得到重视,实在不简单。
但林清清心知,这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看她处理国事外交的能力。
毕竟,她后日便结课出师了。
“欺君罔上之罪,如何能恕?”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让楼兰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林清清道,“依儿臣之见,各位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今日之事,权当儿戏。”
不管这耶律凌烟是否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她都不会再让她留下。
不仅为前世的前车之鉴,更为家国。
“便依……”
眸中划过一丝欣赏之色,皇上刚要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儿臣不这样觉得。”
林清清愣了,下意识寻声望去。
却见面色微微苍白,显然病情未痊愈的太子林川泽拖着病体前来,作揖行礼后便开门见山:“儿臣对这位凌烟姑娘一见钟情,还望父皇成全。”
如今重生再见到林川泽这个皇弟,林清清心绪说不复杂是假的。
其实,她到死都不愿意相信林川泽会在背后捅她一刀,可若没有林川泽的授意,慕容缙纵有滔天权势,亦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和苏家下手。
只能是林川泽,——她的亲弟弟。
“事关家国大业,皇弟还是别感情用事的好。”林清清话里的警告之意很是明显。
情感细腻自然有益于写诗作赋,可无济于政事。
怎料,林川泽却是一意孤行:“还望皇姐成全,望父皇成全!”
早在接风宴开始前,林川泽便偶遇了耶律凌烟,他们相谈甚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为她的性情所折服,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想得到一个人。
可林川泽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的偶遇,不过是精心策划好的一场戏而已。
“皇弟既身体不适,还是先……”
“请皇姐成全!”
啧,林清清敛眸,隐去眸底不爽。
恋爱脑坏她好事。
实在是不想再僵持下去,皇上妥协了:“罢了,你若喜欢,纳入东宫做个良娣便是,诸位可有异议?”
“能入东宫是她的福气。”耶律齐笑着,得意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林清清。
重重地搁下了酒盏,林清清面色淡淡,情绪不形于色,可谁都察觉得到她的不愉:“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功亏一篑,晦气!
尔后,她无视林川泽歉意的目光,带着慕容缙离了场,径直回了藏娇宫。
“殿下。”一旁的侍女贴心的撑起了伞。
见此,林清清才发觉殿外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这才放晴没半天,雨幕便随着夜幕席卷而来,果真是启明城的秋。
“臣来吧。”
见她有些恍神,慕容缙默默地接过了伞,为林清清撑起。
被林川泽的举动败了胃口,林清清在接风宴上并未动几下筷子,回宫便传了膳。
待到膳食端上,她刚要拿起银筷,却是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了身后如隐形人的慕容缙:“过来。”
慕容缙像个乖乖男一样听话,走过来也只敢站在她身侧。
直接将慕容缙拉着坐下,林清清转而将筷子递给了他:“一同用膳吧。”
“臣……”他刚要婉言谢绝,可咕咕叫肚子不适时的让他戛然而止。
屋外隐约的雨声也盖不住肚皮的哀嚎。
太丢人了。他无声的红了耳尖。
这样的慕容缙简直让林清清心情大好,她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小少年与未来那只老狐狸联系在一起。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前世竟会让慕容晨死得悄无声息呢。
现今慕容缙在她这儿,纵然这单纯模样是他装出来的,他也鞭长莫及,动不了慕容晨半根毫毛。
“不必拘礼。”
她轻拍了拍他的背,怎知慕容缙却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林清清愣了半晌,才不确定的道:“你……受伤了?”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亦不敢正眼看她。
想来是先前在御花园,他给她做肉垫时受到了些擦伤吧。
倒是个让他对她放下戒心的好机会,林清清搁下了筷子,从袖中掏出了平时备好的金疮药,“过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你若是实在太饿,咱们边吃边擦。”
虽说上药完再用膳也不迟。
“上药的事,臣可以自己来。”他脸愈发红了,好看的紧,竟让人萌生一种蹂躏的冲动。
背上的伤还能自己来?蝎都不敢出此狂言。林清清面无表情:“不听本公主的命令,就趁早滚回相府。”
他终是闭了嘴,乖乖坐到了她身侧,却是背脊僵直,坐姿极为别扭。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然,慕容缙默默地拿起了筷子开始淦饭。
唔……好吃,糖醋排骨居然比林清清方才在接风宴上递给他的葡萄还甜。
吃着吃着他就上头了,也顾不得背上上药时传来的清凉且微微刺痛的感觉。
瞅着那背上的擦伤可不轻,压根不是只破了一点皮,林清清不自觉的蹙紧了眉头,将腰带拉开窥见全貌,只见慕容缙背上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鞭痕。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乍一眼瞧过去,他身上竟无一块好肉。
她指尖一滞,默默地又拿出了祛疤的药给他抹上,“疼就要说出来,知道吗?”
“嗯嗯。”狼吞虎咽之间,慕容缙潦草的应了一声。
待到上药完,林清清默默地替他重新系好了衣带,却见他突然停下了夹菜的筷子,拘谨的把筷子搁在了一边,作势去捡掉在地上的鸡腿。
“脏了便不要了。”她挑眉,“吃饱了?”
他实话实说:“快吃完了。”
林清清难得的沉默了一回,桌上风卷残云,已不剩多少菜。
这小崽子是饿了多久?
“吃完吧,别浪费,我再传膳便是。”林清清挪开了视线,她可没有吃别人剩饭的习惯。
迟疑的重新拿起筷子,趁她没注意快速地把掉落的鸡腿捡起来,慕容缙道:“殿下为何对臣这么好?因为臣的兄长是殿下的未婚夫吗?”
他总算是敢正眼看她了,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不全然是。”注意到他捡鸡腿的小动作,林清清默了默,尔后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私下不必唤我殿下,听着别扭。”
一听到这声殿下,她就想起一身官服、满肚坏水的奸臣慕容缙,膈应得很。
慕容缙想了想:“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