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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愉晰亲疏(36)

侦破笔记:心理罪 麦田守望者 2024-05-06 17:17
  白展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周围车水马龙,异常喧闹。这一刻,他却像是突然失聪,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到行人可以通行,他却逆着人流退后两步,讶然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沈录:“卫东西,卫之勇的儿子。”
白展脑中忽然响起指甲在黑板刮过的声音、火车车轮在铁轨上错位的声音,他痛苦地甩着头,离马路越来越远,直至跌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不可能。我……”我刚去丰市看过他,那个人,人渣还好好在火锅店工作!
沈录:“我知道,你去丰市给卫之勇扫墓时,顺道去卫东西家的火锅店吃过饭。当时卫东西还活着。”
白展耳边嗡嗡作响,愤怒、仇恨、狂暴在血液中冲刷,使他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分析沈录这通电话的用意。
沈录:“白展,乐然已经到夏榕市了,他会接你前往丰市。”
“不用接,我现在就……”白展从花坛站起来,一时间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他想说卫东西死了,他肯定会去丰市,查清真相。但晕眩之后,他忽然察觉到沈录话里的不对劲,“乐然来接我?”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下降,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乐然与白展对视片刻,果断下车,跑到白展面前,“展哥,上车再说。”
白展彻底冷静下来,声音冰冷,“卫东西的案子与我有关?”
沈录说:“你先跟乐乐上车,他带着当地警方的详细调查报告。”
轿车往机场开去,白展坐在后座,接过乐然递来的平板。
七月十三号,丰市警方接到快递员报案,称在自己空置的老房里发现一具尸体。而在七月八号,梁老爷火锅店就曾报案,卫东西失踪。
警方很快确定,死者就是失踪的卫东西。
卫东西被发现时,尸体僵硬,还未开始腐烂。他被绑在卧室的床上,嘴被堵住,无法发出声音。而那栋楼位于城市边缘,等待拆迁,居民早就搬走。他在死前发出的微小动静无法被听见。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机械性损伤,警方初步判断他是被渴死,现场惨不忍睹。但是经过解剖和毒理分析,他的体内竟然有大量“雪童”成分,这也是特别行动队介入的原因。
他的左右手都有针孔,内脏衰竭,发作时间远早于黄金及其他已知的“雪童”受害者。原因有二,一是这次的剂量更大,是黄金的二十倍,二是卫东西在死前极度恐惧,缺水缺粮,清醒时一直在挣扎。
警方调取监控,发现当天有一名客人行为古怪。梁老爷火锅店是当地很有名的火锅店,客人多,一桌几乎都坐四五人,这位客人却独自前来,点了远超一人份的菜,其间每次卫东西来上菜,他都会打量卫东西。
他离开之后二十分钟,卫东西也摘下围裙,离开火锅店,并且再也没有回去。
这位客人就是白展。
当地警方并不知道白展是谁,自然将白展当做重点怀疑对象。火锅店外面公共监控不多,看不到白展和卫东西各自去了哪里。但从常规思路调查,白展肯定是可疑者。
沈录看到当地警方的报告,都愣了一下。他清楚白展与卫东西的关系,自然怀疑不到白展头上去,然而为什么有这么巧的事,白展去看望卫东西的当天,卫东西就失踪遇害?
轿车抵达机场,白展手心已经渗出冷汗。他比任何人都更加震惊,那双在莫沉荣面前总是含着笑的眼此时已经变得像罗刹一般。
当地警方还在房间里发现了一组疑似凶手的足迹,这足迹别人看不出问题,但白展看见的一刻,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斜阳路老房4-2那个案子,凶手用他的鞋在房间里留下足迹,嫁祸给他,而这次的足迹,和上次的非常相似!
那双鞋是重要的证物,后来他没有穿过,应该还在重案队。但鞋本身非常普通,市面上要买到很容易。任柯晚这种水平的痕检师能够轻易判断鞋纹虽然相同,但作案的不是他。
可是这绝不是重点!
凶手在他看望卫东西之后杀死卫东西,还留下与4-2相似的足迹,这与其说是嫁祸,不如说是挑衅!
飞机起飞带来强烈的失重感,白展感到自己掉入了疯狂涌动的线索中,被缠绕、被淹没,就像被扯入混沌。
而他此刻最原始的情感却是痛苦。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卫之勇唯一的孩子死去。因为他而死去。
心脏痛得像被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他听见一个来自心里的诅咒:你出生在最邪恶的地方,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他们都会因为你而死,你不属于这片土地。滚回去!
“展哥,展哥!”乐然喊道:“我们到丰市了。”
飞机下降的那几分钟,白展有种坠入地狱的感觉。但没有,他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广播里传来空乘温柔的声音,期待与乘客们在下一次旅途中再见。
乐然说:“你脸色很难看。”
白展深呼吸,脸在手掌中埋了好一会儿,“我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回归特别行动队。”
乐然虎目圆瞪,“你要归队了?”
白展心情非常恶劣,他不想回到特别行动队,就算徐点点的案子与“雪童”有关,他也只是作为夏榕市专案组的特别顾问。但是现在,冥冥中好似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向深渊拉去。
此刻,他的头脑被仇恨占据,将夏榕市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丰市市局,侦查卫东西案的除了当地警方,还有三名特别行动队的队员,加上赶来的白展和乐然,数量增加到五人。
白展十八岁就为特别行动队做事,二十一岁正式成为其中一员,但与队友并不亲近,见面也只是点点头的关系。
当地警方对唯一的嫌疑人居然是特别行动队成员感到极其惊讶,白展按捺住个人情绪,交待自己与卫东西死去的父亲卫之勇有旧,那天祭拜过卫之勇之后,顺道去看看卫东西过得怎么样,之后搭上回夏榕市的动车。
车站能够调取到白展的视频,他于一点二十离开火锅店,两点半进入火车站,三点发车。卫东西一点四十离开火锅店,死亡地点离火锅店步行时间是半个小时,从死亡地点到火车站步行仅需六分钟。如果算极限时间,白展仍有作案可能。
但就算白展不是特别行动队的人,了解完时间线后,当地警方也很难再将他视作嫌疑人,因为从时间上看,可能性太低了。
白展主动提出足迹,这就必须提到夏榕市的案子,得找任柯晚调取4-2足迹的建模。拿起手机时他愣了下,这才想起手机还没开机。
开机后,十几条消息涌进来,还有十个未接来电。它们全都来自一个人,莫沉荣。
那些包裹着白展的黑色丝线似乎退去些许,就像有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抵抗着它们。
白展茫然地看着备注的“夏季时”,好似这个名字本身,都代表着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白展终于开机,而在这之前,沈阳川就追踪到白展去了丰市,并且查到白展上次离开夏榕市时,去的就是丰市。
“哥!展哥开机了!”
莫沉荣已经收到手机端传来的反馈,立即给白展拨过去。
铃声在会议室突兀地想起来,所有人都看向白展。队友们和当地警方是不一样的眼神,白展紧紧握着手机,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在开会时接过电话,甚至,他接到电话的时间都很少,几乎都是队友、队长打给他,队员们在场的情况下,他就更难接到电话了。
乐然看看闪烁的屏幕,小声说:“展哥,快去接啊,有人找你!”
白展豁然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中,快步跑出会议室。
走廊的尽头,露台上,划开接听键时,他的手指有些许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在紧要的工作中,接听私人电话。
除了工作,好像还有人惦记着他。
“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莫沉荣语速很急,他有很多话要问白展,还想凶白展,但听着那声比平常沙哑的“喂”,他憋着的气突然散了。
他知道白展是跟特别行动队的人走了,白展没有出事。可他还是气白展的不告而别。他不担心白展的安全,但在沈阳川查到白展去丰市之后,他的冲动压过了理智。
“我有点事,现在在……”
“我知道你在丰市,我马上要关机,等我到了再说。”
白展感到自己又耳鸣了,“你说什么?”
莫沉荣:“我说我要上机了,不能打电话,你刚才不是也因为坐飞机关机的吗?我很快到丰市,白展,你不告而别,我来找你,你当面给我解释原因!”
夏天的风带着灼热的触感,白展却觉得脸像是被凉风吹麻了一般。通话已经中断,他还站在露台上,看着下方穿梭的车流,好似看见一个人向他奔来。
一道迅猛的呼吸音在白展的听觉中响起,促使他回过神来。他大步回到会议室,迅速交待今年春天,类似的足迹曾经出现在他租住的房子里,他被凶手嫁祸,但夏榕市警方已经查清,他与命案无关。
这突然的线索将两起案子联系起来,他又立即拨给任柯晚,任柯晚反应很快,接入视频通话,展示了刘默想案中的足迹建模。白展将这边的足迹发给她,她看了看,说:“鞋纹相同,但磨损不一样,行走方式不同,但还需要更多数据,才能下最终判断。”
“假如鞋子的事不是巧合,那这两起案子就都是针对我。”白展忽然变得出奇冷静,“现在我能给出的线索就是这些,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害卫东西的动机。”
乐然小声说:“展哥,我相信你。”
白展起身,将椅子挪回去,低头对乐然道:“我有件私事要处理,想暂时离开一下。”
乐然:“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白展想了想,“车借我。”
由夏榕市起飞的航班准点到达,十分钟之前,白展疾驰过高速,来到到达口。
莫沉荣一下机就给白展打电话,他什么行李都没带,拿着一个手机就赶来了,堪称最没有计划的一次出行。通话接通,他听见嘈杂的背景音,竟是与他身处的环境一模一样。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觉得很不真实。
“我到了。”他说:“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
白展已经看见莫沉荣,挥手,“这儿。”
莫沉荣刹时无言。他出发得很急,想的是向白展兴师问罪,真见到人了,质问和责备的话语却说不出口。
他看见白展的眼睛不像往常那样带着顽皮、讨嫌,比他想象的更加深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他身体里暴涨,那似乎与保护、关心、心痛有关。
他终于穿过人流,来到白展面前。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头上飘荡着女声广播。莫沉荣喉结动了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从丰市市局到机场的这一路上,白展设想过各种见到莫沉荣的场景。这个喜欢开嘲讽的重案队队长,一定会拿他当嫌疑人一样审判。他很擅长应付这样的莫沉荣,耍赖、装傻、激怒、转移话题,虽然他现在状态非常糟糕,但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
可是莫沉荣……为什么要这样问,要这样难过地看着他?
那是难过的眼神吧?莫沉荣因为他而难过了?
他忽然给不出任何反应,那些酝酿好的情绪全盘溃散,只剩下一个失去伪装的他,就像当年站在玻璃房子外,从“小少爷”手中接过救命的鸡翅,狼吞虎咽,真实又狼狈不堪。
“我……”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莫沉荣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机场外走去。
这时正是机场人流的高峰期,白展魂不守舍,撞到了一个拉箱子的人,那种拖力将他拉离莫沉荣,但莫沉荣抓得很稳。他向那拉箱子的人道歉,继续和莫沉荣走向出口。
烈阳高照,车就停在外面,阳光在出口晃动,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出深刻的影子。
那个撞向他的力还在,他像是被一分为二,一半跟随莫沉荣,哪里都敢去,一半被死去的魂灵拖曳,他这一路走来,是被那些本就站在阳光下的人救出来,可他连故人唯一的血脉都保护不好。
他忽然停住,莫沉荣转身,“白展?”
他望着莫沉荣,这一刻,莫沉荣没有松手,眼神却更加关切。
“我遇到事了。”他开始后悔没有在莫沉荣一次次追问时,告诉莫沉荣自己的故事,他现在想说了,莫沉荣还想听吗?
莫沉荣反应过来,白展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白展感到被抓住的手腕正在承受一个前拉的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被随着这道力,被拉向莫沉荣。
“没事。”莫沉荣抱着他,“我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解决。”
白展闭上眼。
从小到大,他都很孤独。有一个姐姐,但姐姐不是他一个人的。有一个叫阿芙的好朋友,但是他从悬崖摔下去时,阿芙没有来救他。有一个叫卫之勇的警察救下他,但他和卫之勇走丢了。有一个让他挺胸抬头活着的队长,队长却是别人的家人。
没有谁是他的。但此时,他近乎幼稚地相信,现在抱着的人是他的。不会消失,是他一个人的。
未启动的车上,白展破天荒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打从白展有记忆,他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出生在北方边境之外,那个名叫“沉金”的犯罪组织里,是某两个雇佣兵,或者杀手一夜情的产物,又或者是几乎被灭口的家庭里,唯一活下来的小孩。
他没有名字,姐姐给他起名阿蓝,给他的朋友起名叫阿芙,他们说好一起逃走,去看南方的春天。但他在那个大雪封山的冬天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是卫之勇救了他。
卫之勇不是为了他而来,是为了一桩儿童拐卖案,从一个叫丰市的地方前来边境上的卫梯镇,协助这边的警察查案。
他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卫之勇就把他带在身边,他起初总是做噩梦,梦见雇佣兵们来抓他,梦见阿芙变成血淋淋的尸体,就像姐姐那样。
但是没有。那从小如影随形的黑暗仿佛在触及卫之勇后就消散了,这个男人成了他的屏障。
拐卖案顺利告破,卫之勇想带他回丰市,但是途中,他和卫之勇走丢了。
那年他只有六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小得像个萝卜头。他没有卫之勇的联系方式,也不敢求助于他人。
他走啊走,在来年的春天来到夏榕市,但夏榕市太大了,比他从小生活的村庄,后来待过一小段时间的卫梯镇都大。他在这片钢筋水泥浇筑的村庄里迷路了,然后在麦当劳遇到了……“小少爷”。
他在铃兰香福利院待过一段时间,而后被一户豪门带走,养在别墅中。
听到这里,莫沉荣有些诧异地问:“豪门?”
“喻氏集团那个喻家。”
“你怎么会被他们带走?”莫沉荣疑惑更甚,喻氏集团是艘商业“航母”,白展居然和他们有关系!
“因为当时一位女继承人的孩子丢了,很可能是死了。喻家人想找一个去顶替,这事做得滴水不漏,可惜的是,直到我离开喻家,我和我名义上的母亲,也没有培养出母子情来。”
“离开喻家?”
“我十六岁时,就从喻家逃走了,喻家也没人找我管我。我想找到卫之勇,报答他的恩情。”
那时,白展用着的还是喻家给的名字,喻戈。真正的喻戈或许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
“喻戈”不太记得卫之勇的模样,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平凡。他找到卫之勇的时候,卫之勇已经成为墓碑上的照片。不能报恩让他陷入魔怔,他始终觉得,卫之勇的死亡有隐情,但是不管他怎么查,结论都只有一个——卫之勇死于肝癌。
十八岁时,他辗转打听到卫之勇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卫东西。
卫东西的母亲死得早,卫之勇又工作繁忙,没精力管他,于是优秀警察的儿子长成了混子,从念初中时就开始打架斗殴收保护费,高中本来都差点没读,还是让卫之勇硬塞到了一所垃圾中学。
没多久,卫之勇死了,卫东西彻底无法无天,派出所进了不知道多少次。起初,卫之勇的老同事念在旧情上处处关照卫东西,后来也懒得管了。
卫之勇一生清贫,就给卫东西留了一套房。好在卫东西外公家做餐饮生意,还算宽裕,可怜他无父无母,在钱上没亏待过他。
“喻戈”找卫之勇是想要报恩,卫之勇没了,他忽然失去目标,跟踪了卫东西一段时间,渐渐将对卫之勇的感激移情到卫东西身上。
当时,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和时间。卫东西没钱时,他就把现金装在快递盒子里,丢在卫家门口。
换个正常的人,干不出这种事,换个正常人,也早就报警了。
但他和卫东西都没那么正常,钱他敢扔,卫东西敢捡。来历不明的钱财,卫东西花起来更加大手大脚,直到终于胡作非为出了大事,在夜场后街捅死了另一个地痞。
“喻戈”第一反应是,他向卫之勇报恩的时候终于到了。
当年监控还不像现在这样随处都有,整个后街,就只有街口有一个摄像头,远远拍不到卫东西捅人的现场。而这两人是因为纠纷离开酒吧,找个地方私斗,所以也没有目击者。
卫东西虽然是个混混,小错不断,但杀人这种事还是让他慌了神。“喻戈”走过去,他挥舞着刀,虚张声势要连“喻戈”一起灭口。
但“喻戈”轻易反剪他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你马上离开,杀人的是我,坐牢的,被判死刑的也是我。记住了!”
卫东西惊恐不已,“你是谁?你要帮我吗?你凭什么帮我?”
“喻戈”看着他那张沾满血和眼泪的脸,心里涌起鄙夷和厌恶,十多年没见过的卫之勇早就被记忆美化成了神,神的孩子却是个懦弱愚蠢的废物。
“喻戈”作呕,但仍继续说道:“你门口的钱是哪来的?”
卫东西惊骇,“你,你怎么知道?是你?”
“喻戈”不想跟他废话了,“所以,你信不信得过我?”
卫东西跪在地上,“谢谢!谢谢!”
丧家之犬仓皇逃离后,“喻戈”开始处理现场,让自己成为凶手,踩着血,缓缓走到巷口的摄像头下。
天亮后,尸体被发现,警察迅速找到“喻戈”,并在“喻戈”的住处搜出凶器。
“喻戈”坐在审讯室,承认杀人。物证、口供充足,他成了板上钉钉的凶手,他的计划却被正在丰市查另一起案子的特别行动队干扰。
年轻的队长萧遇安只是听说市局有一桩认罪非常干脆的命案,便一时兴起,想看看犯罪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看,就找出调查记录中不合逻辑的蛛丝马迹。
“喻戈”再怎么聪明,那时也才十八岁,瞒不过剑走偏锋的精英。
“你这现场收拾得不错。”萧遇安微笑看着“喻戈”,“你完全有能力不把自己搭进去。痕迹全部清除,没有人证物证,警方很难给卫东西定罪。”
“喻戈”说:“那黄齐(死者)就白死了吗?”
萧遇安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喻戈”认真道:“我不想抹除杀人罪行。有人死了,就应该有人付出代价。”
这小年轻对生命的理解居然这么深刻,萧遇安饶有兴致,“那为什么付出代价的人是你?你并没有犯错。”
“他没有父亲。”“喻戈”忽然说。
萧遇安不解:“和你有什么关系?”
“喻戈”本想胡诌,说卫东西的父亲是一名警察,如果没有警察,自己就不会被家人找到,所以对所有警察心怀感激。
但想到往事,积蓄着的愤怒、害怕,在萧遇安的注视下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嚎啕大哭,说自己的命是卫之勇捡回来的,报答不了卫之勇,至少要保护卫之勇的孩子。
萧遇安沉默片刻,“你才十八岁,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葬送自己一辈子?”
他用头撞击桌子,不断说:“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想报恩!”
萧遇安说:“我理解你。”
他愣住了,除了卫之勇,又一个警察对他说——我理解你。
“你想回家吗?”萧遇安问。
他用力摇头。
“那你想成为卫之勇那样的人吗?”萧遇安又道:“你很有才华,如果你的才华不能用在正道上,那必将被犯罪所利用。”
他泪眼婆娑,无法答话。
萧遇安向他伸出橄榄枝,“有没有兴趣,为我工作?”
堕落比艰难地活着容易得多,但总是有人将他从黑暗里拉扯出来,将他推到光明之下。
起初,他只能作为特别行动队的边缘人,没有任何职位,像个幽灵。后来,他立下功勋,萧遇安和特别行动队当时的领导为他背书,他按照自己的意愿,脱离喻家,改名白展,参加正规特训,二十一岁时,正式成为特别行动队一员。
莫沉荣听到中途就觉得萧遇安这名字熟悉,终于想起,冬邺市去年空降的刑侦局副局长不就是萧遇安?
是萧遇安将白展从一个行走在犯罪边缘的少年引向正途。他无意去探究萧遇安为什么会从特别行动队调任到地方市局,但这事的结果,似乎对白展造成巨大冲击。以至于——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莫沉荣回神之时,白展已经靠过来,像是受到伤害的猫,温顺地蜷缩在他怀里。
“凌……”这一刻,他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白展趴着就不动了,还不让他动,霸道地划着地盘。他只得将手放在白展背上。
“从来没有谁真正属于我,每当我以为谁属于我,他们都会丢下我。”白展低喃着,像是呓语,“小莫……”
莫沉荣下意识说:“我在。”
白展抬起头,泛红的眼睛有着圆钝的眼角,看他的眼神像猫看着心爱的玩具。
“我只是想,某一时刻陪伴我的人能永远陪伴我。”
也许是被那双眼睛蛊惑了,莫沉荣缓声说:“我陪着你。”
白展摇摇头,“只是这一刻……”
“不。”莫沉荣打断,托着白展的后脑,“你想多久,我就给你多久。”
第3卷第三案: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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