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白事（13）

　　莫沉荣：“那是因为你连解释都有所保留。”
卢克飞难得直视莫沉荣的眼睛,似乎在问：你懂什么？
“我到医学院了解过整个经过，你强调没有拿过室友的东西,没有偷实验室的试剂器材,唯独在和曾艺姝‘谈恋爱’这件事上含糊其辞。”莫沉荣：“当然，你最后被迫退学，主要还是因为试剂,但是你如果能解释清楚和曾艺姝的问题，事情也许发展不到最糟糕的地步。”
卢克飞沉默很久,“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现在你还想为我讨要回失去的东西？算了吧,我退不退学,和曾艺姝有没关系,都不关你的事，”
两秒后,他又补充道：“这和张伟杰的死也没关系。”
莫沉荣正想说话，沈历维忽然来到二人之间,没什么神采的眼中隐约燃起怒火,“退学的事情早就过去了,莫警官，回去吧，小卢现在过得很好,也在努力考学，把他再次拉入以前的痛苦很不地道。”
莫沉荣与沈历维对视，这一次,他在沈历维眼中清楚看到了一种名为“保护”的东西。
“姝姝,你都要回去了,怎么还闷在家里？出来玩呀！”朋友打来电话,说在丰市唯一一座五星级酒店订了下午茶，姐妹们一起开包包party。
曾艺姝却兴趣缺缺，“我不去了，你们玩吧。”
“你到底怎么了？昨天叫你你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想丢下我们这些姐妹？”
“没。”曾艺姝有些不耐烦，“家里有点事。”说完，她便匆匆挂了电话。
母亲在书房外听见这通电话，敲敲门，“宝贝儿，从前天开始你就很低落，发生什么了？给妈说。”
曾艺姝在朋友面前还能维持一下礼节，面对母亲的关切，她突然像爆发了一般，“我没事！这到底有什么好问啊？让我安静一下不行吗！”
母亲难过又担心，“好好，妈妈不问，你别生气了。”
将门重重摔上，曾艺姝坐在飘窗上，长长的睡裙覆盖在脚背上。她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小声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这次回国本来很开心的，她结束了一段恋情，准备短时间内不谈恋爱了，要拿到学位，进时装公司实习，当个女强人。但对未来设想得好好的，警察却突然出现，问她卢克飞退学的事。
那是她不愿提及的噩梦，警察却说卢克飞牵扯进了一桩杀人案，可能与过去的经历有关。她吓得魂不附体，那个卢克飞怎么会杀人呢？他，他经历了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的不幸不都是她造成的吗？
她害怕了，害怕卢克飞来找她复仇，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可能，那是卢克飞啊，她见过的最善良感恩的人。
她知道自己真正惧怕的是什么——是知道卢克飞彻底堕落了，匍匐在泥潭中挣扎不起来。
她想赶紧回学校，可是机票是下周的，如果提前走，父母家人一定会问她原因。她不可能说出来。
家里的氛围让曾艺姝觉得窒息，母亲一会儿让保姆送水果来，一会儿送果汁，不就是为了看看她在干什么？她受不了了，换上外出的衣服出门。
曾家住的是别墅，在市中心闹中取静，从任何一栋别墅来到小区门口都要走挺长一段路。曾艺姝没有开车，步行刚出小区，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她焦虑地回头，没见着人，转回来，被吓得接连退后——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朝他挥舞。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白展说：“警察。”
曾艺姝转身就走，白展快步跟在后面，“你反应这么大，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
曾艺姝：“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烦我了行吗？”
“人不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哪怕只是心灵上的代价？”白展声音凉凉地说。
曾艺姝猛然停步，难以置信地看向白展，“你知道什么？”
白展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来问你。”
曾艺姝讶然地瞪着他，这个人虽然自称警察，但和上次来找她的警察，还有过去她接触过的警察都不一样。她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理智不停说：冷静。她却办不到。
白展：“卢克飞退学的事，有什么隐情？”
曾艺姝差点尖叫，脸色泛白。
白展：“你想叫喊的话我不拦着你。但你叫得出来吗？”
曾艺姝震惊至极。这个男人为什么看得到她的心理活动？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展朝右边看了看，那里有个市政公园，“我们去那儿转转？这边太热。”
曾艺姝像是被白展拴了一条绳子，游魂似的跟过去。
公园这会儿没什么人，绿化很好，大夏天也没多热。白展说：“你和楚滨分手，真是因为和卢克飞谈上了？”
曾艺姝低垂着头，不说话。
白展：“有人目击你们夜间一起散步、接吻，真的假的？”
曾艺姝还是不答。
白展等了一会儿，“你和卢克飞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吧？谈恋爱、接吻都是假的。但你想和楚滨分手是真的，卢克飞只是被你利用了。”
“不是！”曾艺姝尖叫起来，“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白展点点头，“我确实不知道。我这不是想听你说吗？但你不说，我只好自由发挥了。”
曾艺姝满眼戒备，“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前的女孩像是马上就要哭了，白展可不想大庭广众下惹哭异姓，他对自己的名声倒是没太在意，但是这事要是传到莫沉荣耳朵里，他又要被教育□□一顿。想想小莫那张盛怒的脸，还是算了吧，小莫笑起来最好看。
本着不要把莫沉荣气丑的精神，白展转移话题，“不想说就不说，来，给你看个视频。”
曾艺姝狐疑，却不得不走近。白展点开视频，曾艺姝捂住嘴。
视频里，是卢克飞穿着黑色背心、布裤子，围着围裙在“老沈盒饭”搬桌子收碗。大热的天，他汗流浃背，连围裙都汗湿了。他沉默不言，腰几乎没有直起来过，干完店外的活，又进入店铺搬菜盆子，客人对他呼来唤去，他不怎么搭理，但该做的事一件没少。
“这就是卢克飞的工作。听这儿的老板说，他退学之后还没有放弃，一边打工一边复习，想自考。不过这种工作强度，他靠什么和那些坐在图书馆看资料的同学比呢？”
曾艺姝开始发抖，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
白展又点开另一个视频，是卢克飞在医学院附近洗车。
“前阵子餐馆停业，老板倒是消暑去了，卢克飞却不能一天没有工作——因为没有工作，等于没有钱。”白展说着看了曾艺姝一眼，“你应该无法理解这种局促和窘迫吧？”
曾艺姝咬牙，“我……”
不等他回答，白展又说：“你说他顶着大太阳，在这儿洗一天车，回去还有什么精力复习？”
曾艺姝沉默。
“如果没有退学的话，他不用这么累的，课堂上有老师讲课，图书馆有数不清的资料，他的家庭情况能申请到助学金，成绩好还有奖学金，只需要打几个小时的工，就能顺利熬到毕业。等到毕业、入职，一切就能走上正轨，他贫乏的人生就这么因为他的努力而改变，他不用再受穷了。”
曾艺姝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你别说了……”
白展垂眸，冷漠地看着这朵温室里的花朵，“可是他二十年的辛苦和勤奋被毁掉了。他不得不用时间来换取生存，他真的还能实现那已经远在天边的理想吗？”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白展不再看曾艺姝，视线投向远处，“贫穷更易滋生罪恶。卢克飞长久生活在贫穷的压力下，他也许早就不是当年的医学生卢克飞了。”
曾艺姝颤抖着问：“他真的，真的犯罪了吗？”
片刻，白展说：“我不知道。”
市局，特别行动队临时办公室。
白展一回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瞧，莫沉荣的桌子下面居然多出来一个迷你冰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居然还分冷藏和冷冻，冷冻那一层已经摆满冰淇淋、雪糕，还有一小盒自制冰块。
白展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沉荣和黄安易交换了一下线索，进门发现白展蹲在冰箱边呆若木鸡，微挑了下眉，咳一声。这冰箱是他昨天网购的，反正他们还得在丰市待一段时间，白展喜欢吃冰淇淋，老去休息室占地不方便，不如自己买一个。
他自己没有冰淇淋需求，喝水也不是非要喝冰的，所以这冰箱完全就是给白展买的。
他以为白展会喜滋滋地跑过来，像几个月前赖在重案队蹭睡时给他比个大大的心，没想到白展听见他的咳嗽声，转过头，站起来，一脸严肃。
莫沉荣：“？”
白展海豹鼓掌，阴阳怪气，“莫队长了不起，太会生活了！”
莫沉荣：“。”
“案子都没破呢，冰箱就买好了。简直是现代版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
莫沉荣气得肺痛，“你好好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
白展：“我看了啊。”
“是什么！”
“冰淇淋，雪糕，冰块。”
“它！们！是！我！吃！的！吗！”
白展眨眨眼，看看莫沉荣，又跑回冰箱，拿出一只小奶牛，“好像是我吃的？”
莫沉荣服气了，“那你还阴阳我？”
白展笑逐颜开，“哎呀，原来是给我买的！莫队长大气，莫队长万寿无疆！”
莫沉荣拍开他的脸，回到座位上，暂时不想和他说话。
白展坐在靠椅上滑过来，“消消气消消气，我们的好小莫。”说着，还很不客气地在莫沉荣背上拍了拍。
“起开。”莫沉荣现在烦他，“少对人民警察动手动脚，告你袭警。”
白展拍拍胸口，“那你来袭，我不告你。”
“……”
白展见好就收，赶紧借花献佛，给莫沉荣也剥了一支小奶牛。
案件调查似乎陷入了停滞，傅雷安不承认与陈香里有任何超越友情的关系，陈香里拒不配合调查，沈历维不承认和傅雷安有交情，卢克飞和沈历维不承认见到张伟杰的百.草.枯，曾艺姝也不承认卢克飞退学有隐情。
但白展和莫沉荣都不怎么着急，因为查到这个地步，很多时候打的就是心理战，有的人的心理防线已经一溃千里，而一旦打开一个缺口，其他堤防也会被连带击溃。
白展将自己和莫沉荣的雪糕棍子扔掉，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曾艺姝有良知，她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女孩儿。我猜，当年的事，她也没想到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莫沉荣说：“如果你猜得没错，那她明后天应该会主动上这儿来。”
曾艺姝回家后，将自己关在屋里，母亲很是担忧，几次敲门。夜里，她终于走出来，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母亲赶紧让保姆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
曾艺姝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拮据过，但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她有了攀比的意识，父母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她读的是重点高中里的国际部，穿的是名牌新款，十八岁拿到驾照，父亲就送了她百万名车。她交了同是富裕家庭出身的男朋友，说好在国内读完本科，就去国外享受人生。
她几乎没有过过苦日子，也看不到别人的苦日子，但今天那个叫白展的人，却让她看到了她一手造成的苦日子。
“爸，我们家以前也穷过吧？”曾艺姝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
父亲愣了下，女儿从来不说这些，是因为又要离家了吗？他开始讲起和妻子白手起家的经历，他们从小镇出来，读书改变了命运。说到动情处，父亲眼里已经有了泪花，叮嘱曾艺姝回学校之后要珍惜受教育的机会，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高等教育，他们辛苦一辈子，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并且衣食无忧。
曾艺姝低下头，擦拭眼泪。
这一顿像一场久违而温馨的家庭聚会，父母很高兴，他们的女儿终于会体谅、关心他们了。
曾艺姝回到卧室，一宿没睡。次日，父母去公司之后，她长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下定决定去市局找白展。
问询室，白展将一杯冰水放在曾艺姝面前，“你果然来了。”
比起昨天，曾艺姝冷静许多，没有化妆，眼睛有些红，“卢克飞退学，是我的错。”
曾艺姝和楚滨不在一所学校，因为有共同的朋友而认识，两人家庭背景相当，又都长相出众，一度被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起初，曾艺姝确实很喜欢楚滨，他幽默、优秀，和富二代圈子里很多人相比，他的成绩可以说是拔尖的，别人都靠父母的钱出国，他却自己考上不错的医学院，单单是学医这一点，曾艺姝就对楚滨另眼相看了。
但是相处下来，楚滨的缺点也很明显，他有些大男子主义，觉得曾艺姝长得这么漂亮，根本不用努力，老实当个漂亮的花瓶就行了。
楚滨对未来有很清晰的规划，想成为明星医生，而明星医生自然应该有一个温柔美丽的老婆。在他眼里，曾艺姝只是给他增光的工具罢了。
曾艺姝做的菜，楚滨嘴上说着喜欢，转头就丢给卢克飞。曾艺姝刚知道这件事时很生气，但教养让她没有和楚滨吵架。后来看到卢克飞似乎真的挺喜欢她的菜，她慢慢不在意楚滨了，反而对卢克飞越来越有好感。
她也说不清对卢克飞是什么感情，首先，卢克飞家庭条件太差，肯定不会成为她的男朋友。其次，和卢克飞聊天时，她却觉得轻松快乐。
卢克飞成绩很好，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越是将卢克飞和楚滨对比，曾艺姝就越讨厌楚滨。她本来认为楚滨很上进，如今的一切都没有靠长辈。和卢克飞熟悉之后，她才意识到，楚滨怎么没有靠家庭呢？如果没有钱，他高考前能上那么多补习班吗？能每年都出国游学吗？
这些条件如果加诸在卢克飞身上，卢克飞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吧？
曾艺姝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追卢克飞，潜意识里，她还是瞧不上卢克飞的出身，但她清楚的是，自己一定要和楚滨分手。
她向楚滨提出分手，楚滨非常有自信，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而且在圈子里打听过，知道她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暧昧。
楚滨想当然地认为，她真要分手的话，一定是找到了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既然没有这回事，那就说明她只是说气话。
他们近来吵过架，楚滨送包送首饰哄她，还说如果她真的有了更喜欢的人，他会无私地放手，但既然没有，他就不会放开她。
眼看无法结束这段关系，情急之下，曾艺姝搬出卢克飞，“我和克飞哥在一起了！”
楚滨觉得这个玩笑比分手还可笑，卢克飞？那个穷人？
曾艺姝却言之凿凿，说自己喜欢卢克飞，已经向卢克飞表白，分手之后会立即和卢克飞在一起。
楚滨当然不信，立即叫来卢克飞求证。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曾艺姝掉进了情绪的操控中，她原本很理智地知道自己不会和卢克飞在一起，但想要分手的冲动和不愿意放下的自尊，促使她看向卢克飞，请求他不要揭穿自己。


卢克飞沉默了。
楚滨终于意识到问题，冲向卢克飞，一拳揍了过去，“你什么东西？敢抢老子的女人？”
一发不可收拾。
那之后，卢克飞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和曾艺姝毫无关系，于是向他扑来的罪名越来越多，先是宿舍传出他小偷小摸，后来更是爆出他偷拿实验室的试剂和器材，再有人说看到他与曾艺姝牵手散步接吻。
卢克飞不承认偷窃，却没有明确澄清过和曾艺姝的关系。
而曾艺姝也退却了，她只是想和楚滨分手，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她思索过要不要站出来，说自己和卢克飞没有在一起。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如果她现在才说没有那些事，别人怎么看她呢？她将成为姐妹们中的笑柄。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想，卢克飞那样坚强的人，肯定会挺过去的，校方也不是傻子，实验室的东西到底是谁拿的，校方肯定能查清楚，还卢克飞清白。至于楚滨，没关系，楚滨马上就要出国了，不会再给卢克飞找麻烦。
她去北方旅游，逃避了一个月才回到丰市，得到卢克飞退学的消息。
她愧疚不已，却更加不敢说出真相。她自欺欺人地想，这种学校，卢克飞不念也罢，反正卢克飞很优秀，以后一定会有不错的出路。
而她自己也达到了分手的目的，楚滨不再找她，不久就出国。
她不敢打听卢克飞的消息，只要她不知道，卢克飞就过得很好。直到白展将卢克飞的近况告诉她，她才得知，卢克飞有多渴望继续学习，又因为她人生发生了多大的改变。
“他很善良，他在保护我，我却没能保护他。”曾艺姝流着泪，声音也渐渐颤抖，“我知道一切都晚了，但我还是想当面向他说一句对不起。他不是插足别人感情的恶人，我才是那个处心积虑的小人。”
“如果他愿意，我希望能给与他一定的补偿。”曾艺姝说得磕磕绊绊，“你们告诉他，我的补偿不是让他有心理压力，我只是，只是想让我自己好过一点。他考上国外的学校，学费生活费全都由我来出。我把他的人生扭歪了，应该由我来把它摆正。”
白展接触曾艺姝的目的，就是让她去见卢克飞。
卢克飞退学本身，不是丰市警方和特别行动队需要插手的事，曾艺姝更是和张伟杰的案子毫无关系。
但她的出现必然触动卢克飞，成为击溃堤防的关键一环。
离开问询室，白展叹了口气，回头看见莫沉荣和黄安易。
黄安易是当爹的人了，家里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这时难免惆怅，“曾艺姝肯定不知道，自己向卢克飞道歉，其实都在你的计算中。她成了一个工具。”
“但她知道人应该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管是她，还是卢克飞。”白展此时的理智显得有几分冷漠薄情，“罪恶理应得到惩罚，而失德的事，法律惩罚不了，至少还有良心上的不安和谴责。”
黄安易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莫沉荣问：“现在通知卢克飞？”
白展说：“我亲自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