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失声雨（42）

　　“切,那你还说！”
代考的话题很快揭过去，但女学生们后来一直在说暗网。从她们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她们就读于夏榕理工大学,排名仅次于夏榕大学，而且其中一些专业属于国内顶尖。
暗网的消息是从研究生院里传来的，即便是那个最初提到暗网的女学生,也没有真正接触过暗网，但研究生院的学姐学长们似乎已经从暗网上得到过想要的数据、机密。暗网在她们眼中很神秘,如果不是得不到入口、没有那么多钱,她们也想上去开开眼界。
白展站起身,莫沉荣却抓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白展皱了下眉,重新坐下。
不久，女学生们休息够了,离开书店，继续逛街。
白展说：“如果暗网已经在大学校园肆虐,那就麻烦了。”
莫沉荣说：“会不会是‘浮光’？”
“我想到的也是‘浮光’。”白展食指在书上画圈,“柏芙安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盯上大学？还是大学是他盯上的一个小部分？”
莫沉荣说：“明天我跟谢队说下情况。”
白展笑起来,“小莫，你还欠我个东西。”
“嗯？”
“婚纱。”
“……现在？”
白展耸耸肩膀，“一看就是没准备好,算了，你先给买个眼镜吧。”
两人拿着付了钱的童话书，离开书店,莫沉荣问：“你要眼镜来干什么？”
白展：“装文化人啊,刚才和小学生吵架差点吵输了,啧——”
莫沉荣：“……”
像上次在丰市买泳装一样,这回白展买平光眼镜，又收获了一堆彩虹屁。
他像模像样地推着眼镜，回到车上还忍不住把副驾上面的镜子拉下来照。
莫沉荣冷笑，“夏小蓝，我发现你这人很喜欢听彩虹屁啊。”
夏小蓝：“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店里买泳装，买眼镜？我为什么不网购？因为我人傻钱多吗？”
“……”不，是我人傻钱多。
夏小蓝：“当然是我想听彩虹屁啦！”
回家之后，白展窝在懒人沙发上抱着《爱丽丝漫游奇境》看，每当莫沉荣从他跟前经过，他都要装模作样地推眼镜。
莫沉荣嘲讽：“看过打游戏把眼睛打近视的，没看过看童话看近视的。”
白展像个老奶奶似的，眼镜滑到鼻尖，眼珠子朝上看人，“那是你没见过刻苦的人。”
莫沉荣：“不，是某些人装逼都没找对方法。”
次日，莫沉荣将在书店听到的事告知谢协。谢协沉默了会儿，“这问题很严重啊。”
莫沉荣点头，“我和白展也只是听说，现在大张旗鼓地调查肯定不行，我想先暗中了解下情况。”
谢协说：“你心里早有打算，只是来告知我，白展是这个暗中调查的人选？”
莫沉荣说：“没有人比白展更适合。”
谢协笑了笑，点头，“再加上沈阳川，既然和暗网有关，小沈就派得上用场。”
“是！”
冬日的校园，寒风料峭。白展穿着莫沉荣挑的白色羽绒服，和被期末考试折磨得苦大仇深的大学生比起来，显得他才更像是大学生。
夏榕理工大学的研究生院就在老校区，过去那些贴简报的走廊、墙并没有拆，如今贴着各种各样的培训、出国、家教小广告，真假难以鉴别。
研究生们似乎比本科生更加忙碌，整个研究生院十分安静，看上去没什么人气。白展在阶梯教室外待了会儿，有人在里面上自习。研究生院基本是没有人上课的，专业的课、实验都在各自的学院进行。
沈阳川背着电脑包，说话时呵出白气，“哥，我队长让我来协助你。”
白展点头，“正好。你进不进得去图书馆？”
沈阳川：“小意思。”
白展：“你进去后用校园内部的网，找到研究生院所有学生的信息，重点关注近期成绩提升特别大的，还有实验、科研出现明显突破的学生……不，老师也要一起注意。”
沈阳川：“没问题。那你呢？”
白展：“我随便溜达溜达。”
这个时间段，学生们最关注的是期末考试。图书馆、自习室聚集着许多学生，这是走正道的。也有想走歪道的，找找枪手代考之类的。
白展转了会儿，发现在自习室外面、各层的平台，还有消防通道时不时出现一些神色警惕的学生。他们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还用手机转了账。
白展假装路过，听见一人说“包过”。不久，一人从消防通道里出来，低头下楼。白展跟上去，那学生似乎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好几次，再绕过教学楼，来到一处人很少的小路时，他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白展笑道：“同学，别紧张，打听个事。”
男生长得很普通，穿的却是名牌，气场很弱，是那种家里虽然有钱，但性格懦弱，比较容易被欺负的类型。
“什，什么事？”
“你刚才找代考了吧？”
男生吓得脸都白了。
白展说：“我也想找，再不找我下学期得退学，方便分享一下不？”
男生狐疑，打量了白展半天，“你哪个学院的？”
“物理。”
“我是化工，我们不，不同院，你去问别人。”说完，男生就想走。
白展赶上去，挡在他前面，“别走啊同学，不是一个学院才好，没有竞争关系，不会互相举报，你说是不是？”
男生惊慌道：“你要举报我？”
“怎么会？我只想跟你要个联系方式，我也不想挂科啊。”
男生只好把刚才那人的联系方式给白展，说是已经毕业的学长，手上有很多资源，保证能过。
白展一看，就是寻常作弊，和暗网似乎没什么关系。勾住男生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这种被抓住了怎么办？”
男生说：“一，一般不会。”
“我听说还有种办法，只是更贵一点，我看你这外套这鞋，你应该给得起钱吧？”
男生忽然抖了下，“你是说暗网？”
白展心想有门，顺着说：“你试过？”
男生连忙摇头，“我听说过，我，我也打听过，但我没有入口。”
“你跟谁打听的？什么入口？”
男生说，他是从一个大四学长那儿听说的，可以修改、盗取重要数据，学校里已经有人这么做了。按理说作弊这种事更是小事一碟。但虽然大家私底下都在传暗网如何如何厉害，但没有人承认使用过暗网。
“毕竟，毕竟这种事肯定不能承认的。”
白展放男生离开，找到承诺包过的人，对方确实只是个代考中介，和暗网不沾边。但是男生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家都在讨论暗网。
难怪那天在书店会听到那三个女学生说暗网，原来这已经成了校园中新的“时尚”。
也许所谓的暗网还没有真正在校园中展开行动，或者只有极其稀少的人有接触到它的机会，但是它的影响力已经像病毒一样蔓延开？
当所有人都在谈论它的时候，它已经事实上存在了。
影响力……
对，“浮光”所追求的不正是影响力吗？“粉面具”利用它，是它的影响力在境内最恐怖的蔓延，甚至超过“雪童”。如果这次的暗网也是“浮光”，那就代表着“浮光”的爪牙已经伸向未来——学生、精英，是未来的中坚力量。
“浮光”想要依靠控制他们，来达成什么目的？
沈阳川锁定了一个高分子学院研二的学生，秦守礼，这名学生成绩一直不太理想，今年却连发学术论文，并被选入了知名教授的核心科研团队。
最关键的是，他曾经在普通搜索引擎上搜索过“浮光”、暗网等关键词。
“秦师兄，学院的老师找你。”
秦守礼诧异地抬起头，“学院？哪位老师？”
来叫人的学生耸耸肩，“学生处的刘主任。”
一听学生处，秦守礼忽然皱起眉，拿着实验记录册的手一顿。
实验楼里很安静，尤其是在期末考试前，走廊上只有秦守礼一个人，他几次站住，想要返回去，但都不得不往前走。
刘主任找他有什么事呢？那个古板严厉的老头，每次找学生都没什么好事。但自己最近没有什么能被批评的事啊，除了那件事……
秦守礼脸色一白，狠狠甩了甩头。不可能，不会的！那件事进行得那样隐蔽，刘主任那种老东西怎么可能发现？
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出彩，所以被红眼的盯上了？被举报到了学生处？
秦守礼心神不宁地将自己近来接触的人、主要做的事回忆一番，待人接物没有问题，那件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到底是什么事？
秦守礼终于来到学生处，看见一个读博的辅导员，正想打个招呼，对方却对他皱了皱眉。他心里更加不定，辅导员过来说：“刘主任就在里面，心情不太好，问你什么，你别撒谎。”
秦守礼察觉到事情重大，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一声“刘主任”卡在喉咙中，视线落在两名陌生人身上。
刘主任说：“来了，你们问吧。”
白展起身，看向秦守礼的目光有几分锐利。
秦守礼慌张道：“刘主任，出，出什么事了吗？”
不等刘主任开口，白展已经上前，右手出示证件，“秦同学，下午好，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看清证件，秦守礼脑中嗡一声响，冷汗登时出现在额角，话不过脑地蹦出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展挑眉，“哦？我还没说是什么，你就不知道了？”
秦守礼背心汗湿，双手不由自主搓在一起，求助似的看向刘主任，“我没有做犯法的事啊！”
“别紧张，坐。”白展将他领到沙发边，“没说你犯法，但我们在查一桩案子时，偶然发现你可能掌握一条关键的线索。”
秦守礼：“案子？我，我能有什么线索？”
白展不急不缓地说：“我没多少文化，对你们这些研究生一向很敬佩，尤其是像你这样最初成绩一般，但没放弃追赶，突然来了个逆袭的人。你能说说，是怎么追赶同学，冲进吴教授的团队吗？”
秦守礼眼神躲闪，“这怎么说……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刻苦，对，刻苦，我没打工，没做别的事，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白展点点头，“你有捷径吗？能不能分享给我？”
秦守礼：“哪有什么捷径？努力罢了。”
白展停下几秒，“你知道一个叫‘浮光’的暗网吗？”
秦守礼就像被一道惊雷劈得站了起来。房间里开着暖气，他的脖子已经全部被汗湿了，“我，我……”
白展也站起，笑道：“看样子你知道‘浮光’。我今天就是为了‘浮光’而来。这么说我没有做无用功，找对人了。”
秦守礼恐惧地摇头，“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浮光’？我不知道‘浮光’？我没有用过！”
刘主任都看不下去了，将秦守礼按住，“你不知道，你就好好跟警察说！不要丢我们学院的脸！”
白展转身对刘主任说：“我听说秦同学最近的论文、研究做得都比较优秀，但我是个门外汉，看不懂，想请院方帮个忙，组织权威老师，请秦同学亲自讲讲数据是怎么得来，用的是什么理论。”
刘主任点头，“我们本来也会组织答辩。”
秦守礼拼命摇头，“不是，怎么现在就答辩？我还没有准备好！”
刘主任说：“你自己亲自做的实验，你自己给出的数据，还需要准备多久？”
秦守礼跌坐在地上，方寸大乱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不久，学院的几位教授到场，白展对了下名单，发现有三名本应该出现的教授借故没有出现，其中一位就是秦守礼的导师吴凡。
面对老师们算不上刁钻的问题，秦守礼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彻底自暴自弃，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刘主任忧心忡忡地看了教授们一眼，其中一位教授摇摇头，起身离席。
白展追上去，那位教授痛心道：“学问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是耻辱！”
白展说：“您的意思是，秦守礼作弊造假？”
教授道：“如果数据是他自己的，他亲自跟了实验，不可能答不上最基础的问题。后面的我不用听了，他一定有问题，他们团队其他人可能也有问题！”
秦守礼缩在教室角落，其余人已经离开，白展等了他一会儿，“你那些数据是从哪儿拿到的？”
秦守礼瑟缩了一下。
白展说：“我提醒你，你现在回答，算是配合警方查案，提供线索。继续耗下去，性质可就变了。你考得上研究生，智商总没问题吧？简单的道理，不用我解释，你自己就该想得明白。”
几分钟后，秦守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我鬼迷心窍。可我真的没有办法，考上研究生后，我以为一切都顺了。但其实那才是受苦受难的开始。我不管怎么学都赶不上我的同学们。他们像是为这个专业而生，我实验做不出来，数值永远对不上！再这么下去，别说什么出人头地，我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白展说：“你怎么找到‘浮光’？”
秦守礼说：“不是我找到它，是它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