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失声雨（56）

　　白展正要让小兵把车绕过去,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让头皮发麻的哨声。这死神的镰刀在风中嘶吼的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火.箭.炮！
“倒车！”
小兵猛然后撤,从地上的尸体压过,眼前的景象在颠簸中东倒西歪，白展紧盯着斜前方的餐馆，手中的通讯仪几乎被捏碎！他想要联系招涵,但信号在这紧要时刻又中断了！
那东西从天而降，轰一声巨响,从餐馆侧墙打进去,大半餐馆塌陷,白展似乎看到断裂的肢体从里面飞出来,眼中暴起一片血雾。
冲击波将皮卡掀了起来,白展就像看着一个慢动作，周围突然变得静寂无声,直到车落下来，斜撞在地上。
白展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口中涌起一股甜腥。小兵飞快从车中翻出去,他也迅速醒豁过来,“一二三！起！”两人一起把车翻正。所幸这车看着不怎样，却相当皮实，还能继续用。
“现在怎么办？”小兵问：“招涵是不是已经……”
白展抹了把脸,摇头，招涵是特别行动队最敏锐的人，狙击手一切变.态素质,招涵都有,就连他听风的本事都是招涵教的,刚才他听见火.箭.炮破空而来,招涵说不定早就做好了准备。
“走！”白展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就算是尸体，也要把尸体扛回去！”
餐馆一侧正在燃烧，半截黑黢黢的尸体挂在断墙上。白展仔细看过，不是招涵，也不是跟招涵在一起的小辉。
房子塌了正好进去，白展让小兵在门口盯着，一个人钻进去。
动乱发生时，餐饮正在营业，桌椅板凳间有不少尸体。白展一边搜索一边调整通讯仪的频段。忽然，里面传出滋滋声响，他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招涵？”
身后的桌子哐当一声，白展立即转身，只见被掀翻的桌子下方，一张地毯被掀开，满身灰尘的人钻出来，“操！”
是招涵！白展赶紧过去，把人从地下通道拉出来，跟在招涵后面的是小辉，两人都没受伤，但浑身脏得都快认不出来。
没时间废话，三人立即上车，皮卡从一梭子接着一梭子的子弹中穿过，开得七歪八拱。小辉和小兵在后座据枪警戒，白展开车，招涵坐在副驾。
车向城西北方向的驶去，特别行动队的另外两人被困在那里。
招涵说，那餐馆已经被L国警察扫了好几次，里面的人全都是被他们打死的，这帮人已经疯了，根本不管对面是“王庭”还是生活在威曼努市的普通人。火.箭.炮也是L国警察的，还好在打过来之前，他和小辉就已经找到地下室躲进去。
车即将开到两名队友藏身的街区时，白展突然踩了脚急刹。
招涵差点一头撞上去，“卧槽？”
“不好。”白展皱眉道：“‘王庭’把那一块封锁了。”
前面街区设置有关卡，机枪整整齐齐摆了一排，街区里面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烧糊的味道。
招涵倒吸一口气，“‘王庭’在处决落到他们手里的警察！”
趁巡逻的“王庭”还没有留意到这边，白展缓缓驾驶着车退入后方建筑物的遮挡中。
街区已经被“王庭”控制，他们不可能开车混进去，“王庭”一定在里面挨家挨户排查，抓到L国警察和“茉莉茶”直接处决，其他身份不明的大概率也会被处决。如果不尽快找到队友，带他们出来，等待着他们的很可能是死！
特别行动队执行境外任务的全都是心理素质超群的疯子，越是这种紧要关头，每个人就越是冷静得可怕。白展说：“进去的人越少越好，辉、兵，你俩在外面接应，我们这车不行了，最好是赶在我把人接出来之前，再搞到一辆‘王庭’的车。”
小辉小兵：“是！”
白展边整理装备边冲招涵笑了笑：“师父，给我掩护？”
招涵在他头上一敲，拿着狙击.枪开门，“废话！”
队友被困在街区东侧的居民区，那里的楼房最高不过六楼。白展和招涵在还未进入街区之前就已分开，招涵向上攀爬，滑索在枪声中发出极细的声响，带着他从一栋楼如飞燕般滑向另一栋楼。
白展沿着墙根疾行，从窗户翻入一个无人的房间，躲藏片刻，待一队“王庭”经过，从门口钻出，顺利潜入街区。
这片街区比威曼努市的其他街区更加糟糕，到处都在起火燃烧，尸体横七竖八，不少身上都有L国警方的标志。
白展脑海中浮现着街区的详细地图，视线迅速扫描，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和五金店隔着两条巷子。
前面出现“王庭”，有三个人。白展闪入建筑的阴影中，随着“王庭”的移动，他也在缓缓移动。
这时，耳机中传来招涵的声音：“已到狙击点。”
白展心中一定，在躲过这三名“王庭”后，立即钻入前方的小巷。
墙壁另一侧突然传来枪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白展一顿，低声问：“什么情况？”
招涵说：“有两个L国警察被抓，已经被击毙。糟糕。”
“怎么？”
“他们是从五金店的方向过来！”
这坏消息让人猝不及防，“王庭”在干掉L国警察后，一定会去五金店周边搜查。
白展以墙体为掩护，快步穿过小巷，“没事，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五金店周围现在有人吗？”
招涵：“没有，机会！”
白展闻声加快步伐，转过巷子后，五金店的后门近在眼前。
但正在此时，一个“王庭”突然出现，枪口瞄准白展，正要大喊招来同伙。但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中，鲜血从他颈动脉中喷泉一般涌出。
招涵：“快，把尸体拖巷子里，最近的‘王庭’在五十米外，还有时间。”
白展立即行动，架住那名“王庭”时，他的身体还是热的，虽说是尸体，但他其实还在小幅度地抽搐。
白展藏好尸体，目光扫过巷口，飞快进入五金店。
店里经历过激烈的枪战，玻璃全部被打碎，地上墙上有很多血，但奇怪的是找不到尸体。
“王庭”不会管普通人的尸体，就像招涵藏身的那个餐馆，人死了就躺在里面。
所以打起来之后，在这里面的全是L国警察或者“茉莉茶”，他们的尸体正堆在柴火上焚烧。
招涵说：“‘王庭’过来了，四个人，十秒后到。”
白展问：“能解决吗？”
招涵说：“能，但会暴露。”
暴露意味着引来更多的“王庭”，白展沉着道：“行，等他们进来，我来解决。”
话音刚落，正门就传来脚步声。整个威曼努市都已经断电了，店里光线不足。白展藏在二楼楼梯的阴影里，□□的寒光在他眼中幽幽一闪。
“王庭”分头搜索，其中两人朝二楼走来。楼梯上是大面积阴影，白展就像融进了墙壁中。
走在前面的人几乎来到白展面前，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影子。但他已经来不及动作，□□从他脖子里拔.出，在另一人准备开枪的瞬间，刺入对方的咽喉。
这细微的动静没有引起楼下两人的注意。白展刚才在一楼看过，不像有地下室的样子，如果队友还活着，并且还在这栋楼里，那么应该在三楼或者更上面的阁楼。
他轻轻放下尸体，猫一样来到三楼。
一道黑影从墙上掠过，白展下意识躲入转角。对方没有动作，白展走出来，向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王庭”的地盘，“王庭”没有躲藏的必要，那影子也许是L国警察，也可能是队友！
白展停下脚步，忽然蹲下，利落地拆卸手中的枪，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将它拼好。
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救L国警察，如果是队友，一定能从拆解和组装的声音中听辨出他是自己人。
果然，黑影再次出现，“白……”
白展食指压在嘴唇上，疾步上前。
两个藏身在三楼换气通道中的正是白展要找的队友，阿常和阿笑。动乱发生时，他们正和L国警察待在一起，警察接到杀死所有“王庭”的命令，顿时跟疯了一样。
他们当然不可能和L国警察一起行动，但情势发展得太快，他们无法离开这个街区，只能暂时混在L国警察中。昨晚情况开始一边倒，L国警察根本不是“王庭”的对手，指挥等于零，纯属瞎拼命。他们的武器用完了，无法脱身，只能藏在这里。
白展把背包中的装备分给他们，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一旦有了装备，那就是满血复活。
白展考虑直接从一楼杀出去，他们有三个人，制高点还有招涵的火力压制，出去不是问题。但招涵说：“不好，‘王庭’装甲车队过来了。”
白展瞳孔缩了缩，“车队？”
“应该是一楼搜查的人发现异常，招来后援。”招涵在光学瞄准具中观察周围的环境，“听我说，不要下楼，不要正面对抗，车队从南边的街道过来，你们西边的窗户正对一栋居民楼，里面有‘王庭’，但我能马上解决。听我指令后滑过去！”
“常笑”组合比白展更熟悉楼中的结构，立即带路找到招涵说的窗户，三道滑索在招涵扣动扳机的声响中牢牢定住对面的墙体，楼中的“王庭”应声倒地，下方的街道也已经被招涵清空。
“嗖嗖嗖——”三声响动，三人利落地转移阵地，当车队抵达五金店时，他们已经来到对面居民楼的一楼。
那里是招涵视野的盲区，但没关系，白展和“常笑”形成三角阵型，发现他们的“王庭”几乎都来不及发出信号。
招涵随着三人向西边转移，小辉的队伍频道中说：“我们搞到两辆车！”
“王庭”十几人在五金店里搜索，为首的看到三楼窗户的滑索痕迹，大骂一声，一群人蜂拥而出，朝西边追去。
招涵瞄准，但没有立即开枪，“来了，白展，你只管从三点钟方向离开街区，剩下的我来解决。”
枪声响起，白展突然停下，往阿常背上推了一把，“你们先走，我去接应招涵。”
两人没有二话，迅速消失在巷尾。
招涵在瞄准具中看见白展进入路边的楼房，骂道：“老子让你赶紧撤！”
白展装着子弹，“‘王庭’几十人正在赶过来，你以为你不会暴露。”
“老子……”
“没事，暴露了我带你跑路。”
街区之外，“常笑”组合已经与小辉小兵汇合，四人分别开着两辆车，在墙根下接应里面的两人。
白展的判断没错，“王庭”已经发现五金店周围有狙击手，狙击手占据制高点，而这一片最高的楼正是招涵所在的六层居民楼。
招涵立即顺着来路撤离。“王庭”的狙击手锁定招涵，但在开枪之前，一枚子弹斜着飞来，从他的太阳穴穿过。
白展此时架着的也是狙击.枪，充血的眼睛扫视着招涵周围。
招涵跃入安全的居民楼，收起狙击.枪，“有两手。”
白展说：“骄傲吗？你教的。”
招涵笑了声，收起玩笑，“别松懈，撤！”
两人互相在不同的楼中彼此掩护，身后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他们的身形如迅捷的影子，仿佛在墙壁里移动。
小辉有些着急地喊道：“装甲车发现我们了！”
白展说：“马上就到，阿常的车开路，先走！”
“是！”
皮卡从烈火中冲出，一梭子子弹从车窗打出，街区外的“王庭”就像发现猎物的猛兽，贪婪地扑上去。
在越来越迅猛的枪声中，招涵和白展先后从墙体上滑降而下，跳入第二辆皮卡。
小辉一轰油门，追着头一辆车而去。
白展和招涵在后座，各自据枪与追兵枪战。子弹稀里哗啦打在车门上，小辉故意将车开得像是一下秒就要翻倒，在剧烈的震荡中，白展看准转瞬即逝的机会，子弹打向追兵的油缸。
轰——！！！
却是两声巨响，冲击波推着皮卡冲向前方。
白展回头一看，招涵说：“就你会打油缸？”
后方燃起一道汹涌的火墙，暂时将“王庭”的追击路线阻断。这时和指挥部的通讯也连上了，沈录的声音在极差的信号中传来。说的是L国警方集结的新一波警力已经抵达威曼努大区，特别行动队的后勤补给也随L国警方抵达，就在威曼努市南边，但现在威曼努市仍旧被“王庭”控制，而且因为……
通讯又断了，但白展猜到沈录后面的话是什么——因为L国警方要死磕威曼努市，现在在市里的“王庭”也已经疯了，火力攻击大幅度提升，到处都是无差别攻击。
“只能硬刚了。”招涵说：“打出去，总不能死在这。”
白展立即换弹匣，后面的追兵冲了过来，四辆车围追堵截。城南的关卡已经被L国警方突破，他们必须从那里出城。但是这一路上到处是“王庭”的人，只听一声刺耳的声响，斜前方直接冲出来一辆“王庭”的皮卡。
阿常大骂一声，调转车头，小兵一边射击一边朝通讯仪喊：“快，我们顶着！你们先走！”
枪林弹雨，烈焰滚滚，白展手臂被子弹擦破皮，半点没退。车厢里弥漫起血腥味，两辆车交替掩护，终于开到L国警方的火力覆盖范围内。
起初白展以为闻到的是自己的血，出城之后才听见小辉的痛哼。小辉肩膀中弹，居然强撑一声不吭，把车开了出来。
此时暂时安全，六人整理补给，另一辆车的阿笑也受伤了，他俩无法继续下一阶段的任务，好在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L国警方的医疗车到了，立即转移二人。短暂的喘息之机，白展尝试联系莫沉荣，信号却始终连接不上。
白展有些焦躁，忽然感到耳边响得厉害。他捂着耳朵甩了甩头，却没有丝毫缓解。
听力不会在这紧要时刻出问题吧？白展心跳顿时快了几分。神经性耳聋过去困扰了他很久，治不好，没法治，发作起来也不是完全听不见，但比听不见更要命的是，有时他会听见尖锐的耳鸣。
是因为刚才太过惊心动魄了吗？还是耳边不断响起枪声，所以有了耳鸣的幻觉？
招涵察觉到他不对劲，“怎么了？不舒服？”
白展这会儿又觉得听得很清楚，摇头，“没事。我联系不上萨林加乌克。”
招涵也调了几次信号，没用。
不久，和指挥部的通讯接通，沈录带来一个非常让人意外的消息——就在一个小时前，天马山林发生原因不明的爆炸，L国警方派过去的第一波人马全部失联，很可能已经牺牲。
白展皱眉：“阿萨克想活捉‘王庭’的高层，但实际上天马山林是‘王庭’给L国警方挖的一个陷阱？”
沈录说：“现在一切情况暂不明朗，L国警方目前有五百多人在山中搜救，说是还发现了不少‘王庭’的尸体。”
白展若有所思，“‘王庭’和L国警察都死在山里？那策划者只能是……‘浮光’？”
特别行动队面临的局面越来越乱了，原本是两个官方的联合行动，名义上都是为了控制“浮光”。特别行动队清楚L国警方想借机制约帮派“王庭”，也知道“茉莉茶”想在警方和“王庭”的战斗中来个渔翁得利，但特别行动队的目标一直非常明确，那就是活抓“黑孔雀”严希。在这个过程中，可以配合L国警方的部分行动。
但阿萨克下令进攻威曼努大区，包围天马山林，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现在天马山区爆炸更是将局面推向失控。
如果策划爆炸的是“浮光”，那么“浮光”早就知道L国警方和特别行动队的合作？甚至根本没有把“王庭”当做盟友？所谓的“雪童”生产基地只是虚晃一枪，“黑孔雀”在L国还有藏得更深的盟友？
但无论如何，特别行动队现在务必前往天马山林，情报显示“黑孔雀”在那里，制造爆炸后他一定会逃离，不能让他离开L国！
完成补给，换了辆车，白展一行人向天马山林驶去。
萨林加乌克大区，矿场。
莫沉荣和队友小灵、阿勋按兵不动，他联系不上白展，心中不免着急。现在整个L国的通讯都断断续续，各路消息滞后，他无法得知威曼努那边的实时情况。
矿场人心惶惶，已经有工人跑路。虽然萨林加乌克大区看上去还算平静，但他们早就习惯L国的乱，有点风吹草动，逃命就是第一要事。
矿场不再作业，莫沉荣和队友们索性也赶到后勤补给点，拿上装备。
不久，矿场的方向突然传来枪声，数辆皮卡朝矿场冲去，十几秒后，那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莫沉荣讶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了什么？矿场被炸了吗？被谁？
矿场旁边的小镇顿时大乱，尖叫哭喊不绝于耳，有皮卡冲过来，对着人群就是一阵扫射。
莫沉荣和小灵阿勋开车狂奔，前方竟是又冲开一辆皮卡。
不是警察，像是哪个帮派，“王庭”吗？但这不是“茉莉茶”的地盘？
莫沉荣联系不上指挥部，只能且战且退，打算先离开小镇再说。
小镇和矿场彻底乱套，车将将从一条岔路开出，莫沉荣就看见两辆车横冲直撞地开来。
车窗降下，露出满一的脸。他显得十分狼狈，如果说那天在老楼里是假装的灰头土脸，那这次他就是真的灰头土脸了。
“莫警官！”满一说：“出事了，‘王庭’正在因为警方而疯狂报复！我来接应你！”
莫沉荣犹豫片刻。他并不相信满一的话，也不认为对方真的好心来接应他。但他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盯着“茉莉茶”。满一要逃，逃去哪里？他必须跟上！
“你们打算去哪里？”莫沉荣问。
满一指向南边，“现在城里不安全，我没时间说太多，那里是Marvel先生修的紧急避难所，莫警官，你相信我就跟上！阿萨克说了，不能让你们在L国境内出事！”
莫沉荣没有别的选择，对小灵阿勋说：“跟上！”
身后的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远，前方笔直的公路上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宫殿、山林、山林中隐约可见的白色房屋。
靠近它时，莫沉荣胸口没由来地闷了一下。
很多车辆停在道路两侧，几十个持枪者从车的天窗探出头来，全是“茉莉茶”的人马，满一的车毫不费劲地通过，莫沉荣紧随其后，看到了恢弘的大门上写着金碧辉煌的字：爱丽丝王冠嘉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