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梦回人远许多愁

那些云烟过往，即便可以选择忘记，可是当真正要拂袖而去的时候，最舍不得的却是自己的孩子，帝后心里明白便是她自己强撑，也已经撑不了多久，可是她却依旧没有想好怎么让墨凰墨寒接受这个事实。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中，帝后爱抚的搂过墨凰，恍若墨凰仍旧是那襁褓中肉嘟嘟的小婴孩，忽然，帝后看见竹林后闪过一抹淡蓝，不禁笑道：“躲在那里做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
帝后的话音刚落，竹林后就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墨凰疑惑的坐起身，却看见墨寒正笑吟吟的从竹林后走出来，一身淡蓝锦袍，虽没有什么繁复的纹饰，眉眼间的风采也已胜却天界无数男仙。
墨凰忽然想起她大哥讲的一个笑话来，道是墨寒在经历了从小蛟龙化成人形的蛰伏期之间被莫辰上神评价为长得丑之后，就愈发在乎自己的容貌，后来因为先天条件的优越加上后天的不懈努力，终于长成惊若天人的男神，在一干青年男仙中屡遭嫉妒，若不是仗着四殿下的身份，估计早被追杀。
以前她只当作笑话来听，可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不虚此言。墨凰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很少真正留意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待墨凰缓过神来，墨寒已经行完礼正挨着她坐了下来，顺手用扇柄敲了敲她的头，调笑道：“你在发什么呆？莫不是又在计划着怎么逃跑？”
墨凰一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觉得即便已经是翩翩公子，可她四哥仍旧太不识趣，随即抱着帝后的胳膊，气鼓鼓的告状道：“母后，四哥他这几天老是欺负我，不仅将捆仙绳交给大哥用来绑我，还在天门口看我笑话，”伸手捂住脑袋，作委屈状可怜兮兮的继续说道：“刚才您也看见了，四哥他竟然用扇子打我，”说到这语声变得愈发的可怜，“我到现在还疼着呢。”说完，墨凰为了证明她说话的真实性，还特地倒抽一口凉气，可惜一口气没喘上来，倒是憋出了眼泪，墨凰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更加真实了，遂没有把眼泪擦掉。
墨寒着实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换来这么一大段的说词，用扇子戳了戳墨凰的胳膊，略微的缓了缓，一字一顿的问道：“我说小妹，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你至于么。”
谁知墨凰理都不理，又摇了摇帝后的胳膊，连声音都大了许多，嘟囔着嚷道：“母后你看，四哥他又戳我了。”说完，墨凰还故意侧过头看着墨寒，一副得意洋洋的坏笑，似乎再说，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墨寒咽了口唾沫，目瞪口呆的望着墨凰，一会儿方举起扇子投降道：“得得得，我怕了你还不成？”说着啧啧哀叹，“放眼整个天界，我还真想不出来谁可以降的住你。”
墨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拉着帝后道：“不行，母后你要给孩儿做主。”
帝后看着他们两个，抚额笑道：“你们两个小滑头，联合起来演戏哄我开心，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我现在只觉聒噪呢。”
墨凰见被识破，仍嘴硬的撒娇道：“母后，我是真的在告状，你也不罚一下四哥。”
墨寒笑着起身，又行一礼道：“只要母后开心，孩儿甘愿受罚。”站起身来时忽然眼前一亮，手往前指着对墨凰说道：“嘿，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妹，降的住你的人来了。”
墨凰顺着墨寒手指的方向看了去，不禁吐了吐舌头，她真是没想到，她大哥现在会来。
“你们俩一唱一和，在母后面前玩的倒是开心。”流水有声，竹柏丛蔚，墨玉着了一身冰蓝长袍，领口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款款而来，沉郁清朗中自有一种矜持。
墨玉走到墨寒身边，站定后对帝后行礼。
帝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都坐下，这般，墨玉坐在了帝后的右手边，墨寒也重新坐回到了墨凰的身边。
刚坐下的墨玉试了试帝后面前的茶盏，见茶水已凉，便又重新拿了一个白玉莲花的茶盏为帝后斟了一杯，微微放凉后方放在了帝后跟前的石台上。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墨凰墨寒，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十分默契的显露了对墨玉心细的感叹和呆在这里那么久自己却没有察觉到这些的不好意思。
帝后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面上只有满足的笑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你们三个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感叹着继续说道：“总觉得你们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晃眼竟然都已经长大了，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倘若，”说到这里，帝后停了下来，眼底泛起不舍，握住墨凰的手，没有接着刚才继续说下去，“如今看见你们都那么出众，我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墨凰有些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母后瞒了她一些事，可是她又不晓得究竟是什么，而且她好像看见，母后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怪怪的，好像总带着些无奈和不舍，像是有难言的苦衷。
阵阵梨花香气袭人，也不晓得她父君用了什么术法，不仅让这梨树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而且还总是带着喜人的香气。墨凰抿了抿嘴唇，紧握住帝后的手轻声说道：“母后，日子还长呢，以后孩儿会经常来陪您的。”
墨凰刚说完，墨玉的手却不自禁的抖了抖，溅出来的茶水洒在了袖口，白白落下些茶渍来，墨凰见状，偏过头来望了一眼墨玉，询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墨玉晓得自己的失态，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说着，便低下头来继续喝茶。墨玉想，他多么想就如同墨凰所说一般日子还长，自己也曾无数次希冀在死亡面前日子可以长一点在长一点，可是，纵使万般祈愿，像今日这样其乐融融的光景又还能有几回呢？
想到这，墨玉敛于袖中的左手不禁紧紧握成了拳头。
帝后看了一眼墨玉，从袖中掏出三串藤镯来，放在手心说道：“这是龙血藤，本来早就该给你们，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着，帝后将藤镯分别递给了他们。
墨玉将藤镯紧紧握在手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母后在给他们三个人留下念想，也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隐约现出杀意，若是以前他可以不那么追求自由自在，若是他可以早一点晓得母后中毒的这件事，现在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墨玉想，即便他母后曾经告诉自己，什么因结什么果，可是因果之间，为何他总是慢了一步？
墨凰将藤镯带好后，抬起手腕细细斟酌道：“咦，这藤镯上挂的是砗磲吗？”
帝后点点头，“这砗磲是取自同一块白玉之上，所以三串藤镯可以互相感知，正是喻示着血脉相连，也正因为如此，以后倘若你们兄妹三人中谁有了性命之忧，其他的两个人都可以知道，”帝后就势握住坐在自己身边的墨玉和墨凰，“我只想告诉你们，永远都别忘了你们三个人才是最亲的人，所以你们绝不可以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说着，帝后看了看墨寒，“平日里你们吵吵闹闹无伤大雅，但是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们兄妹三人都会相互信任，彼此照顾。”
墨玉，墨寒，墨凰三个人互看了一眼，皆起身跪在了帝后面前，郑重回答道：“孩儿谨记！”
-帝后身子一向不大好，墨玉墨寒和墨凰兄妹三人将已经有些疲惫的帝后护送回寝殿后，便一起往回走。
自从墨凰去往斗姆元君处修行，算起来兄妹三人也已经有三千年没好好说过话，这不长不短的三千年，却也在他们三人身上烙下印记。
墨玉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墨寒的纨绔放浪则又更上一层楼，至于墨凰，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终于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