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衣裳

沈峰许久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只觉得浑身疼痛，恍惚记起来是挨了打。可头脑里乱糟糟的，半天理不出头绪。把事情从头想一遍吧。对了，是谢婷婷约自己喝茶，也不知怎的便睡了过去，待醒过来时，已回到了过去，不算遥远的过去，自己十多年前便在这里出生、长大。那时的自己，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小厮。十多年的时间呀，总算快要忘记那些事儿了，总算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现代世界里的富家公子哥儿。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他的潇洒，他的才华，他的前途，还有他在大学里暗恋的女孩儿，宋明、宋宇失踪前的一阵子他还常在家里默诵着要对她表白的台词，怎么现在一眨眼就回到了该死的古代呢？而且还是这样血腥、这样混乱的古代。他被绑架，挨打，被一帮土匪一样的人恶狠狠的关押着，似乎还有要杀死自己的意思。
哦，还有一个女孩儿，一个在乌黑的夜里独自坐在树林里伤心的女孩儿，我好心要帮她……真是吃错了药！我自身难保，还要去帮她，当然别人也不会领情。那个女孩儿现在也不知怎样了，她应该没有事儿吧，他不是对那个沐辰投怀送抱了吗？这节骨眼儿上，倒是女孩子还好些，我如今倒想投怀送抱，谁要呢！后来……，唉，怎么想不起后面的事呢？
沈峰把关押自己的地方打量了一遍，大概能确定这里是个柴房，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柴火以及其他杂物，自己便躺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块空地上，外面有看守的人在大声的说着什么，夹杂着许多下流话和土语，大概意思似乎是说，他们摊上了个倒霉的差事，现在得看着这小子，呆会儿把他杀了，还得我们去埋。另一个说，埋什么埋，往山上一扔不就完了。先说话的那个心还蛮好，硬说那样不行，这不比在战场上杀人，杀了就杀了，这样杀了人若不埋了将来要被阴魂缠身的……
沈峰听着这样的谈话，差不多要崩溃了，他发疯一样地四处乱找，想要找着一处能逃出的地方。可这个房子里唯一的一个窗户都被钉上了粗大的木条，他不可能逃出去。于是沈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真的有些困难。可沈峰最后终于做到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像和尚打坐一般的盘腿坐着，闭上眼睛，尽量的放松，终于不那么抓狂了。冷静下来，他想，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只有呆会儿见机行事。如今看来，最好的结果是可以逃出去，还可以探听到这帮人的来历，但一时似乎想不出好的办法；稍好一些的结果是死前可以搞清楚这些人究竟为什么杀自己，就算无法把信息告诉家里，自己也可以做个明白鬼；最糟的结果是稀里糊涂的死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峰心里用开始狂跳起来，他想，时候到了吗？他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就是死也不要死得那么窝囊！他抬起头来，拿眼睛直视来人，发现竟是那一天在小树林里曾经见过的赵子州。沈峰道：“怎么是你？宋明呢？他在哪里？”想起宋明，沈峰变得很激动，他支撑着想站起来，却一时使不上劲。
赵子州一笑，说道：“你且坐好。别激动。宋明不在这儿。”
沈峰道：“难道你们已经害死他了？我听见他们说要杀我，他们是不是已经杀了宋明？”
赵子州道：“宋明他现在还好好的没事儿。你嘛，还真的差点儿要去见阎王了。我跟他们说了半天，他们好歹答应不杀你了。”
沈峰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赵子州道：“他们，他们是谁？”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说道：“他们不杀你，可要把你远远的打发走。他们要把你交给那个沐辰，让他把你带到新丰，永远也别回来。”
雪峰道：“新丰是什么地方？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赵子州道：“他们也许是针对宋明的父亲吧。他们把什么都想好了，甚至叮嘱我，带宋明走时要让宋念看见。那时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就是为了让宋家的子弟从那个世界一个一个的消失，包括你沈峰，都要消失。”
沈峰平静一些，按照赵子州所说把过去的事情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些头绪。可他仍然不知道是谁要这样对付父亲。他看着赵子州，说道：“你放我走吧！让我回去！”
赵子州摇摇头，说道：“我尽力的劝说冯嘉成，让他同意不杀你，其他的我没有办法了！”
“冯嘉成。”沈峰喃喃说道。他觉得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只是这是，头脑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出来。
赵子州一挥手，外面一个侍者走进来，手里领着一个篮子，侍者放下篮子，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拿出许多吃食，赵子州说道：“你快些吃吧！你都能听见你肚子里的叫唤了！”
沈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时也顾不到自己的吃相，突然听见赵子州“扑哧”一声笑出来，才略停一停，狼狈不堪地说道：“好像这辈子也没有这么饿过……”
赵子州看着沈峰吃完了，就蹲下收拾起东西要走，沈峰忙叫了一声：“公主！”
赵子州听了，问道：“什么事？”
沈峰道：“宋明到底怎样？”
赵子州淡淡一笑道：“你那眼睛再瞪也瞪不大。你就别那么紧张了，他现在没事。只是成了许多人的筹码。”
沈峰对宋明身世多少知道一些，心里稍稍有些明白宋明现在的状况了。他低头想想也无别的办法。就对赵子州说道：“你别把我扔在这儿，带我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吗？”
赵子州道：“你要是想趁机逃跑，就太对不住我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保住你的命的。”
沈峰道：“男子汉，说了自然算数，我就是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听你的意思我要出远门了，不该准备一下吗？”
赵子州微微一笑，道：“好吧，我给你找个地方，把你弄弄干净。”
旁边的守卫见赵子州要把沈峰带走，虽想阻拦，见赵子州眼光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只好不说话了。
沈峰便离了柴房，跟赵子州穿过几个天井过道，来到一处院子。院子里有几个丫头正在洒扫，突见赵子州领了个高大男子进来，都叫了起来，纷纷躲闪。沈峰心里好笑，只见赵子州也微微笑着，想了一想，叫道：“你们把那个叫南瓜的小厮叫来吧！”
屋子里面丫头们答应了一声，便有一个丫头出来，低着头，将手里的手绢举着遮掩着脸面出去了。赵子州也不将沈峰领进屋去，只带他坐在院子里一处石桌凳上。沈峰只觉得窗户里有许多眼睛在偷瞧着自己，窃窃私语，便只低着头不说话。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男孩子站在院门口，傻呆呆地笑着，行了个礼，口中说道：“见过公主殿下！”
赵子州还没说话，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赵子州，你在哪里！”
赵子州听了脸色一变，只见是一个将军打扮的青年气急败坏地冲进门外的院子里，一把推开那个叫南瓜的呆傻小厮，冲着赵子州就怒气冲冲地说道：“赵子州，你说的那些话现在都成了废话！你说！怎么办！”
沈峰见南瓜被狠狠的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只是喘气，却不敢喊叫，心想这个人好生霸道。突然回想起自己也做小厮时，也是这样让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心里便很伤心起来。
赵子州却并不管那小厮，只问道：“范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那青年将军正是范云霜，他几乎是暴跳着说道：“你让我怂恿皇后称帝，好让天下讨伐皇后。可现在皇后已和我父亲达成一致，要推灵公子继位，这你怎么解释！”
赵子州道：“公子的消息确切吗？灵公子果然在你父亲军营之中？”
范云霜哼了一声，恶狠狠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听了你的话，坐失良机，我要杀了你！”
赵子州道：“你要是真听我的话，就会拼死也要把灵公子送走。现在这种状况，一切都是因为灵公子还在。”
范云霜道：“你手下的那个柳思曼没有本事，没能把他送走，怪我吗？”
赵子州道：“到你父亲军营里去，见机行事，放走灵公子，让皇后存着当女皇的痴心梦想，让你父亲不得不拥立藩王。”
范云霜听赵子州说，便瞪着她不说话，心里琢磨着，又说道：“我父亲已经不再信任我。他把范云庭留在了军营。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我的日子不好过，赵子州，你难道就好过不成！”
赵子州不管范云霜如何火冒三丈，怒气冲天，只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你父亲有两个儿子，如果只有一个，他就没有选择了。”
范云霜似乎被震了一下，慢慢说道：“你什么意思？”
赵子州道：“能成大事者必能为人之不能为。我见过你那个弟弟。挺有意思的一个小孩。很聪明，要是有你一半用心，将来就有出息了。”
范云霜说道：“赵子州，好好地呆在长春堂，哪儿也别去，不然我杀了你！”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沈峰一眼，说道：“让这个人早早的滚开，我不要再见到他！”
沈峰见范云霜的眼里杀气滚滚，心里虽有些害怕，可也并不愿示弱，便也拿眼睛狠狠地瞪着范云霜。范云霜哼了一声，忽又说道：“还有冯嘉成带来的那个的女孩，叫什么杨诺的，也让他带走！那个草包，弄这么些人来做什么！”说完转身走了。沈峰虽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大约能听明白一点。听他们议论的是废立大事，又见赵子州竟暗示范云霜算计自己的兄弟，心想：这些女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狠。
赵子州见范云霜走了，低头想了一会儿，也不说别的，只对那男孩子道：“南瓜，带这位沈公子去洗个澡，回头我再叫人送一套衣裳过去，你伺候沈公子穿上来了，再过这边来。”
南瓜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赵子州也不问他摔得怎样，他也只是笑，显见是个傻子。沈峰问赵子州道：“你们说的灵公子，可是宋明？”
赵子州点点头。
沈峰叹口气，心想赵子州到底是要把宋明送回去的，只是不知她能否成事，沈便起身和南瓜去了，和他转过一个崎角，就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果然有浴桶等物。
南瓜虽是傻子，却会做事，服侍沈峰进了浴桶，又为他添水搓背，十分尽心。沈峰泡在水里，那些挨打过后的伤都疼了起来，他咬着牙忍着疼，想着心事。他想道：“他们把宋明骗回来是要他做皇帝吗？这位哥哥只怕不是做皇帝的料吧。怕他还没登上皇位就被人暗算了。他们同时还想算计父亲，这真是就太奇怪了。古代人不犯着算计父亲，现代人又怎会要宋明做皇帝呢？对了，冯嘉成，想起来了，是冯齐的儿子。冯齐是有可能陷害父亲的。可这是古代呀，冯嘉成怎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两父子也知道了时光之门的秘密？他们要把我送到远远的地方去，我怎么办呢？不知道父亲和韩阿姨还有姑太太怎样了。”
沈峰管自想着，又见南瓜服侍自己十分尽心，就问他姓什么，父母是谁，谁知南瓜一概只知傻笑，并不会回答。又突然听见浴室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南瓜，你和谁在里面？”南瓜呵呵笑着，说道：“我和一位沈公子在里面。”那女人道：“我进来看看，是哪位沈公子？”
沈峰一听那女人要进来，失声叫道：“别，别进来，我正洗澡呢！”
那女人发出一阵笑，道：“是那一天英雄救美的沈公子吧。我只进来跟你道个谢，你可着什么急呢！”沈峰便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那晚在树林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就站在门口，手上捧着几件衣服，脸上虽带着笑，眼神却冷冷的。
沈峰只觉得十分尴尬，一把夺过南瓜手里的巾子盖在自己身子。回想刚才那几个丫头只一见到自己就惊叫着躲闪，再见这女子没有半分扭捏的站在自己面前，反而自己无地自容，不知如何才好。沈峰道：“你，你先出去，我穿好了你再进来。”
沈瑶道：“你的衣裳在我手上，你怎么穿？”
沈峰只得道：“南瓜，你去把衣裳拿过来。”
南瓜果然过去拿，沈瑶只一躲，道：“我听说，你要跟沐辰他们去新丰。”
沈峰道：“不是我要去，是他们强要我去。”
沈瑶说道：“我要和他们去。我要去新丰。你去跟他们说，要带上我。”
沈峰没好气的说：“你自己跟他们说，不就完了吗？”
沈瑶道：“自从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们。就连赵子州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有你终归要见着他们。你让他们带上我。”
沈峰道：“可他们干吗要听我的呢？我就是一个犯人。我是被绑架的！”
沈瑶道：“从今天起，我一步不离的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到哪里。我横了心了，如果不能去新丰，我就死。”
沈峰嘟囔着说道：“爱死不死。”
沈瑶冷冷一笑，走到浴桶边，手里一抖，便将那些衣物都扔进水里了。那些衣物飘在水上，渐渐的浸了水，沉下去。沈峰手里拽着毛巾，一时不知该看衣服，还是该看沈瑶。沈瑶却轻轻扯起沈峰手里的巾子，沈峰不免脸红心跳起来，心想：“莫非他又要向那晚待沐辰一般待我？我才不要他这样轻薄的女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忽又想到：“其实这女子也还美丽，虽然轻薄，气质尚好。”
沈瑶把毛巾扯过来，和着水里的衣物往旁边一送，便把嘴伸向沈峰的耳边，轻轻说道：说道：“你们这些人都一样的好色轻浮，我又更恨象你这样假冒英雄的。无非也是这样，却装什么装！”说完，向沈峰身上眼波一转，冷冷一笑，转身便走了，只留下沈峰呆呆的看着水里漂浮的衣物和巾子，南瓜还在傻笑，拍着手说：“沈公子没衣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