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作停歇,又抿了几口水,然后细心地将行囊系于忠实的毛驴背上,轻声道:“走吧,我的好伙伴,翻过这座山,便是繁华的京城了。”
在那京城之中,有一家声名显赫的康裕医馆,乃是神医公孙杰所建。这并非一般的私人诊所,而是汇聚了十几位各有所长的大夫。
月圆中秋之后,康裕医馆张贴了一张招聘告示,以重金礼聘医术高超的大夫。许多初出茅庐的医生都慕名而来,希望能在康裕医馆学习到公孙杰的精湛医术。因此,招聘消息一出,医馆门前便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然而,经过一上午的面试,公孙杰却感到失望。他所寻求的,并非一名普通的实习医生,而是一位精于针灸之术的大夫。多年来,他潜心研究针灸,但苦无良师指导,虽努力钻研,却始终无法取得突破。
“少爷,您真的相信针灸能够唤醒钰儿小姐吗?”一旁的药童忍不住问道,“小姐她已经沉睡多年,还有苏醒的可能吗?”
在往昔的岁月里,公孙杰曾回忆道:“记得那时,我虽未能亲眼目睹王妃施展针灸之术,但帆的双腿经脉得以通畅,其内力更胜从前,皆是那针灸带来的神奇功效。即便是我们这些御医束手无策的顽疾,针灸亦能妙手回春。我深信此术同样能够助钰儿康复,只是,那位技艺超群的大夫,恐怕难再遇见。”言及此处,他不禁轻叹。
药童也不禁感慨:“王妃当年的医术何其精湛,若是少爷能继承其一二,该有多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却连边都摸不着,真是遗憾。”
公孙杰心中充满敬畏,王妃曾以针破开生命之门,又以同针刺通皇孙之脉络,最终不惜以己身为试,挽回了千帆的步履。这一切,于他而言,宛若天方夜谭,自问未敢轻易尝试。
尽管他对针灸术并非精通,但对于其治愈之力却是深信不疑,坚信它能够解救钰儿。
这份执着源自于皇后的殷切期望。这三年来,欧千帆如同赴死般在战场上挥洒血汗,生死一线之间徘徊。皇后心忧如焚,于是将治愈欧千帆内心创伤的重任托付给了他。因她深知,欧千帆之所以如此,皆因颜婷月的离世。
颜婷月已逝三年,欧千帆却始终难以释怀。钰儿天生善良,懂得人心,与欧千帆情感深厚,或许,她的温柔劝解能让他心动。
在这无奈之中,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欧千帆绝口不提颜婷月,仿佛她成了他心底深处不可触碰的禁地。独自一人时,他会默默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但若是有人无意间提起她的名字,他就会失控地痛饮烈酒,沉沦于醉生梦死之中,数日难以苏醒。
药童小方察觉到公孙杰的沉默,便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今日该见的人几乎都见过了,可有合心意的人选?”
“并未。”公孙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力,“罢了,这样张贴告示终究是杯水车薪,还是得上殿请求皇上颁发皇榜。”
“也是。”小方点了点头,安慰道,“天下之大,名医如云,定会有人能与王妃的医术媲美。”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抓药的大夫匆匆走入,对公孙杰说道:“大夫,门外有一位女子求见,自称是来应聘大夫的。”
“女子?”公孙杰不由得怔了怔,随即问道,“可知她年纪几何?”
“回大夫,是个年轻的姑娘,正牵着她的毛驴在医馆外等候。”抓药大夫如实回答。
在那个古老的时代,故事的序幕缓缓拉开。小方,一位年轻的侍从,轻声对公孙杰说道:“少爷,那位年轻姑娘的医术又能有多高明呢?您已经接见了那么多人,一早上的劳顿也该休息了。况且,中午不是还要与王爷共进午膳吗?不如就此让她回去吧。”
公孙杰抬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他的书桌上。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时间尚早,还是让她进来一见吧。”
小方颔首,快步离去。不多时,他领着一位身着淡黄衣裙的女子返回。她的步伐轻盈,仿佛一阵春风拂过庭院。小方侧身让开,向女子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的公孙大夫。”
黄衣女子轻轻俯身,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声音清脆:“见过公孙神医。”
这三年来,公孙杰已经不再允许别人以“神医”相称。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清醒的认识,尤其是在颜婷月面前,他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因此,这个曾经荣耀的称号,已经在人们的口中渐渐淡去。
听到黄衣女子的话,公孙杰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坚定:“叫我公孙杰或者公孙大夫便可。”
黄衣女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灵动,她轻声应道:“遵命,公孙大夫。”
就这样,两个彼此陌生的灵魂,在这个古老时代的早晨,开始了一段新的故事。
在一间雅致的室内,一位身着黄衣的女子轻轻落座。她年纪轻轻,约莫二十有余,穿着朴素却掩不住天生丽质。她的头戴着浅蓝色的头巾,宛若邻家女孩般朴实无华。公孙杰细细打量着她,心中暗想:这女子若是稍加妆饰,换上华丽衣裳,必定美艳不可方物。
女子手中紧握着一个小包裹,神态自若地报出了自己的名讳:“颜婷月。”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公孙杰的耳中。
听到这个名字,公孙杰不由得怔了一怔,目光如炬,再次审视起面前的颜婷月,似乎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一丝熟悉的影子。他忍不住追问:“你便是颜婷月?哪个颜家的?”
颜婷月微微一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下却是一片疑惑。她轻声细语地反问:“这个名字有何不妥吗?”她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惊诧,不禁猜测是否欧千帆曾与他提及过自己。
公孙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以前有没有来过京城?”
颜婷月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过往:“小时候随我的恩师来过一次,逗留了几日。自那以后,便再未踏足此地。”
听她如此说,公孙杰急切地追问:“不知姑娘的恩师是何许人也?”他的目光中透露出迫切之意,仿佛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颜婷月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尴尬,她轻声道:“说来真是羞愧,我至今未曾知晓恩师的真名。人们只称他为山野大夫。”
这番话,宛如飘渺的烟云,无从追寻其源。
公孙杰安坐于椅,指尖轻转着杯沿,目光沉静地落在颜婷月身上。而颜婷月,却似乎无所察觉,悠然自得地品尝着小方递上的香茗。
“姑娘对医术颇有研究?”公孙杰以闲聊的口吻询问。
颜婷月轻轻摇头,谦逊地回答:“在公孙大夫面前,岂敢言精?其实,我早已耳闻大夫的大名。此次进京,便是冲着大夫的名声而来,愿能拜大夫为师,学习医术。不知大夫能否赐教?”她的眼中闪烁着敬仰之光,注视着公孙杰。
然而,公孙杰的眼神逐渐黯淡,言语或许能够欺瞒,但那真挚的神情却是无法伪装。若是曾经的颜婷月,又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她的医术,原本就远胜于他。
每当提及颜婷月这个名字,他的心中便会涌起一个念头:她是否在逝去之后,又找到了新的归宿?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既然她曾经能够寄宿于颜婷月之身,那么,她同样有可能选择另一位女子重生。
尽管心中掠过一丝失望,他仍旧未曾言弃。
“顺便问一句,姑娘可曾翻阅过《本草纲目》?”公孙杰轻声探询,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
颜婷月微微一怔,怀着求知的渴望谦逊询问:“在下对医术涉猎尚浅,尚未拜读此书。不知这《本草纲目》是哪位大家的著述?”
“你没看过么?”公孙杰轻轻叹息,声音中透出一丝遗憾,继而说道:“这部著作,我寻觅已久,却始终无缘一睹其风采,仅从一位故人那儿听闻。”
“原来如此。”颜婷月同样感到一丝失落,忍不住说道,“倘若公孙大夫日后有幸得见,可否借阅一观?”
“那是自然。”公孙杰答应得干脆,随即又问,“那姑娘对针灸之术,又是否有所涉猎?”
颜婷月含笑回应:“略有研究,但尚未达到精湛的境界。”
在一间朴素的诊室里,公孙杰目光如电,凝视着面前的颜婷月,轻声询问:“若遇头风痛患者,应如何施针?”
颜婷月轻启红唇,声音柔和而坚定:“头风痛,多由痰火引起,风寒内侵,郁热交织,致使头痛缠绵难愈。症状严重时,痛苦难以忍受,并伴有鼻痛、目胀、头晕等。针灸之效,远胜于药物。治疗虽棘手,但取穴却简明。仅需在膈俞、百会两穴下针,持续半月,便可痊愈。”
公孙杰眉头微挑,似有不信:“仅此而已?这病向来反复无常,难道无需辅以药物?”
颜婷月轻轻摇头,语气平和:“药物固然有其效用,能固本培元,疏通经络。然而,药有三分毒,即便中药良效显著,副作用亦不可忽视。因此,我常劝患者,针灸可行,便无需用药。”
公孙杰目光赞赏,缓缓说道:“你说得极是,补品亦然,适度为宜。过犹不及,反伤身体。那些常年滋补之人,不见得比常人更为健康。”
颜婷月含笑回应:“确实如此,凡事皆应适中,过度则逆。”
公孙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何时能够开始工作?”
颜婷月笑容如春花绽放:“现在即可。”
“现在?”公孙杰眉梢一挑,“我们此处不提供住宿,你有安身之处吗?听闻你牵驴进京,应是初至。不妨稍作安排,再开始工作。”
颜婷月轻轻站起,语带自信:“住宿无忧,客栈众多,我随意寻一家便是。我这就去与我的毛驴告别,然后即刻便能为病患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