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忽地打断了我，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在我面前，你无需自称奴婢。”我心下一惊，不解其意，这是何出戏？
八阿哥今日颇为古怪，言谈之间透着些许我难以捉摸的深意。正欲旁敲侧击探个究竟，却瞥见远处一道轻盈的身影渐行渐近，心中暗笑，这位八福晋来得倒是迅速，康熙帝口中“天下第一妒妇”的名号，果真非虚。
趁着那人尚未走近，我对八阿哥道：“八爷，无论您如何看待凌玉，她只愿安享宁静自在的生活，别无他求。”话音刚落，我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光。而他，笑容收敛，原本柔和的面庞紧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八福晋身着一袭红衣，从我身旁经过，高傲地审视着我。我保持镇定，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告退。”有八阿哥在场，我不担心八福晋会有何不妥之举。在这时代，女子再怎样坚强，也难逃自幼的束缚，她们终归只能是男子的附庸。不同的是，有些女子或许只是众多附庸之一，而八福晋，则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挑战八阿哥的威严。
这些女子的命运，何其悲哀！
我不愿等待八阿哥的回应，优雅地拾起地上的油纸伞，从容离开凉亭，远离了他们的世界。心中却对这对大清罕见的一夫一妻深感敬佩，他们打破了传统的枷锁，成就了一段传世佳话。在封建的重压之下，他们依旧傲然挺立，成为了历史长河中不可磨灭的传奇。
在漫步的沉思中，我不觉来到了回廊尽头，惊觉角楼近在咫尺，这才意识到走得有些过远。
正欲转身离开，却瞥见暗处有一道身影，穿着青绿色的常服，那落寞的背影让我心生不忍，脚步不自觉地朝他移去。
接近之际，他察觉到我的足音，惊讶地回头，我们目光相对，都愣住了。在他困惑的眼神注视下，我缓缓收起手中的油纸伞，没有如往常般撑开摆在地上，而是折叠好，靠在一旁，因为我看到他是坐在地上的，而我，也打算陪他一起坐下。
我没有犹豫，在他的惊异目光中，平静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毫无做作之态。我对他轻轻一笑，“十三爷，您是在欣赏雨景吗？”虽然雨不大，却密集而有力，风卷着雨滴飘洒在我面前，轻轻地打湿了我的衣襟。
与他并肩坐着，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他轻松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我的话，自顾自地说：“你确实与众不同。”
我们坐得很近，他的话语我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好笑又带着几分好奇，“有什么不同呢？”
雨丝如细线，轻轻萦绕在窗棂之外。十三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我，语调柔和而含蓄：“你有着不凡的气度，既无粗俗之态，亦非庸俗之辈。你身上有那大家闺秀的风范，却又不显得傲慢。”他的笑容浅浅，似是春风拂面，“简而言之，你独树一帜，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我微微侧头，目光与他相遇，唇角轻扬：“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对我颇为赞赏。这般美言，我便笑纳了。”
他的眼神在听到我的回答后略显惊讶，我们的视线交汇，仿佛时间静止。我含笑盈盈，而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经过一段沉默，他终于又露出了笑容，问道：“你为何愿意与我共坐此地？”
我伸出手，让雨水洒落在掌心，感受着那份清凉的湿润，心情愉悦地回答：“你曾言，女子又如何。古语有云，红颜知己，这便是我的答案。”
他没有回应，我转过头，继续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他沉默依旧，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深沉的忧伤，带着一丝悲凉。他在想些什么呢？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总得挺直腰杆，勇敢前行。哪怕身上沾满了泥泞，只要坚持走下去，那些泥巴终将干裂脱落。我抬头凝望苍穹，喃喃自语，虽不知所言何物，但心中所想便口出成言。
愿这些话语能鼓舞他。话音未落，我便欲起身离去，未曾等待他的回应。刚转身之际，感到一双手紧紧握住了我：“多谢你。”
我回望他，面带微笑：“朋友之间，无需言谢。”
“朋友？是一生的知己吗？”他问。
“正是，一生之交。”我肯定地点头。
“那么，留下来陪我再坐会儿吧！”阿哥的邀请，怎能拒绝？于是，我再次坐下，与他并肩，在细雨纷飞中聆听风声，欣赏雨景，享受彼此间的宁静。身体逐渐感受到寒意，而心却愈发温暖。因为，我们互相传递着温暖，正能量在我们之间流淌。
岁末将至，节庆的气息愈发浓烈。皇宫内外，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凝视着雨花阁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精心装饰过，不禁出神。大门两旁已贴上了对联，灯笼高挂。前厅的茶具、盆栽焕然一新，宫女太监们也换上了崭新的衣裳。
三百年前的大清朝，我若非身处此地，此刻或许正安坐于家中，享受着年节的惬意。我会采购琳琅满目的零食和年货，挑选崭新的衣裳鞋履，准备拜访亲友，心中甚至对新春晚会充满期待。
然而，现实却是另一番景象。我对着眼前这片陌生而忙碌的世界，感到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消磨这无尽的空闲时光。
不久前，父亲派人送来了一整箱礼物，打开之后，我才发现里面全是崭新的物品。那些随着四季更迭的服饰，几乎都是我曾在家时在霓裳羽衣店定制的。那一刻，我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凌玉姑娘，这是格格让我给您带来的冰鞋。”小丫鬟晴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她轻巧地将一双红色的鞋子放在我面前。
我疑惑地转头，眉头紧锁，“这是做什么用的？”
“自然是冰嬉时穿的。”晴儿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会不知”。
这才恍然大悟，我拿起冰鞋细细端详，它们与现代溜冰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尽管外观略有差异，其用途却是大同小异。
冰嬉，古称“冰戏”，乃往昔汉族民间冰上嬉戏之总称。清代皇族冬日以此为娱，盛极一时。
于今，溜冰对我而言易如反掌，然而滑行于冰面之上，尚未尝试。我询问：“格格何处？”
答曰：“格格在厅前。”
未加思索，我迈步向外走去，至厅前，急切中开口：“格格，冰上之舞非我所长，愿勿令我当众出糗。”
言毕，方察觉厅内除芊韵外，十三与十四亦在场。他们笑盈盈地望着我，十四更是戏谑道：“凌玉姑娘亦有不精之事？”
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反驳：“人皆有短，十四爷岂不闻此理？”他欲再与我辩驳，我急忙道：“但在这冰嬉之上，我若自称第二，恐怕无人敢居首位。”
“呵，真是大言不惭，刚刚还有人忧虑会在众人面前失态。”
“光说不练，那是嘴巴式，又说又练才是真把式。”
凌玉，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还需要学，就不要为了跟十四弟赌气，逞口舌之争。十三满目担忧之色，语气有些急切。
是啊，不会也没什么了不起。十四在一旁不冷不热的一句，让我顿时火上了头。
十三爷不必担心，奴婢会，也不用学，只需多加练习即可，总之定不会让十四爷失望。我冷冷地瞥了眼十四，冷傲的夸下海口。
那就拭目以待了。
经过昨天夜里的一场鹅毛大雪，天地间早已被覆盖成一片白，一眼望去，竟像是南极世界般，眼前画面中变成了有许多只小企鹅，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而第十四只忽然又变成了十四阿哥的脸。
圆圆的脑袋，雪白的肚皮，黄色的小手，粉色的脚丫，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摇摇晃晃，我想着想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凌玉，你这是在做什么？十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在数小企鹅呢。我笑着回答。
数小企鹅？十三疑惑地看着我。
是啊，你看那边，那些小企鹅多可爱啊！我指着远处的企鹅群说道。
十三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看到了那些可爱的小企鹅，不禁也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十三笑着说道。
谢谢夸奖。我也笑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十三问道。
我刚才说我会做那个事情，不用学，只需要多加练习就可以了。我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十三点了点头。
是啊，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自信地说道。
好吧，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十三笑着说道。
在清晨的微光中，芊韵带着几分薄怒与无奈，步履轻移至我身旁，声音里藏着责怨：“你这是何苦啊，如此时刻，竟还笑得出来。别忘了你对十四哥的承诺，要让他目睹一出好戏。”
我轻轻一笑，心绪如晨曦般明媚：“我的格格，拂晓起床，便是为了练习冰嬉之艺。心中已有盘算，待会儿试试这古早的旱冰鞋，若一切顺利，我欲编创一套花滑之舞。”
抵达北海的冰嬉之地，眼前展开的是一片人工凝成的冰湖，辽阔壮观，让人不禁赞叹皇家的奢华。我心中暗想，天子所享，世间又有何物能出其右？
我急切地褪去脚上的鹿皮小靴，换上一双为我预备的鲜红冰鞋。今日因需练习滑冰，特意减少了衣衫，如今想来，倒是颇为机智，身轻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