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挚友与下属

红纱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尽管在听到王爷的命令时，她内心也是震惊不已。狄深川向来对司蔷羽宠爱有加，无数次的忍让，甚至不惜将沈朝的三座城池拱手相让。
这样的狄深川，谁能想到他会下达如此冷酷的命令？
但事实摆在眼前，红纱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陆稍和药凌斟推上前来，让司蔷羽做出选择。是继续追逐那江山社稷，还是救出曾经的挚友与下属？
其实，这个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在这世间，有谁能够为了两条人命，舍弃了整个天下？
司蔷羽轻咬着红唇，目光投向城楼之上。陆稍摇着头，声音带着哀求：“乡亲啊，救我一命吧！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乡情啊！千年的等待，就等这一刻了！这猿粪般的运气都让我们遇上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旁边的药凌斟，相比之下显得更为冷静，只是大声呼喊：“兄长！你一定要接住我！”
这两人的话语一出，让司蔷羽不禁产生了一种观看喜剧的错觉。
真是两个奇葩！
与青衣对视一眼，司蔷羽挥了挥手，三万兵马开始攻城。
而红纱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对这两个人置之不理，手上一松，两人就这样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司蔷羽和青衣默契地向前一扑，趁着混乱之际，两人各自接住了陆稍和药凌斟。
还没来得及将这两个惊魂未定的人放下，应城的城门已经打开，大批沈军涌了出来，刀剑交错。
“快走！”司蔷羽将陆稍推向青衣那边：“跟着青衣走！”
沈军如海，将他们紧紧包围，无路可逃。司蔷羽心急如焚，这时，一声呼唤自身后传来：“大外甥女儿！把陆稍给我！”回头一望，只见鲁灵身着朴素的小兵装束。
司蔷羽无暇顾及鲁灵的武艺如何，只能将陆稍推向他，自己则与青衣并肩守护着药凌斟，一步步向着凰朝士兵密集之地撤退。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生死相拼，谁又能顾及他人？
终于，司蔷羽带着药凌斟突围而出，却发现他已经气息奄奄。原来，在混战中，他的胸膛不知何时已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衣襟，他却默默无声，紧随青衣之后，几近赴死。
回到邺城，药凌轩急忙为药凌斟疗伤，然而，已是徒劳无功。
药凌斟仅存的一丝气息，紧握着药凌轩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哥……我，我不是……无用之人……我，我有用……”
“是！你是有用的人！”药凌轩泪流满面，紧紧抱住药凌斟，声音哽咽，“你要坚持！我会医好你的！记得吗？以前你受伤，害怕师父责怪，都是我悄悄给你治疗的……”
药凌轩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他的声音哽咽而沙哑：“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明白自己撑不过今日了。你还是去帮助其他人吧……”
话音未落，药凌轩的气息便已断绝。
“凌斟！”药凌轩的呼喊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舍，他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崩塌，唯一的兄弟，就这样离他而去。再无人与他斗嘴，再无人为他添麻烦。
然而，心口的疼痛却难以言喻。
青衣缓缓蹲下身来，目光充满歉意地望着药凌轩：“对不起。”
药凌轩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不，这不是你的错……”他艰难地抬起头，“你们曾想救凌斟，这让我心怀感激。”
他心里清楚，即使自己也在场，面对那样的选择，他也会像司蔷羽一样行动。司蔷羽能伸出援手，这已是莫大的恩情。药凌轩低下头，他自认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鲁灵那孩子呢？”
当四周安静下来，鲁斌忽然情绪激动地问道。他想起了战场的那一幕，那个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身影，他们鲁家从不允许那孩子踏入那样的领域，究竟是何缘由让他违背家族之命？
鲁灵的名字，在司蔷羽心中掀起了波澜。
莫非，战场的硝烟未曾留下那两人的身影？
“众位，搜寻一番，或许能发现鲁灵和陆稍的踪迹。”司蔷羽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她起身下达了命令，身影随即消失在御书房的深处。此时此刻，她肩负着更为沉重的责任。
“刘玄，传我旨意，召集文武百官至大雄宝殿！”
邺城，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城，如今却被一股凄凉的气息所笼罩。司蔷羽站立于九龙台阶之上，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愁云惨淡的面孔，声音如同刀锋般锐利：“看着你们这般颓废，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等待敌军踏入城中，家破人亡吗？”
“但是，沈军之势远胜于我们，我们又能如何抵抗？”
“或许，投降是条出路？女帝与闲王之间不是有旧情么？我们或许可以幸免于难！”
“绝不！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做那亡国之奴！”
朝堂上的大臣们，意见分歧，争论不休。文臣们主张投降，以保全性命；而武将们则誓死捍卫国家的尊严。
司蔷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议论声渐渐平息，她这才缓缓开口：“够了，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听朕的命令！”
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她也曾挥师北指，一路凯歌，直至将那失位的莫景逼至精神崩溃的边缘。如今，命运轮回，她似乎站在了当年莫景的位臵上，心中不免生出些许讽刺——这难道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然而，她目光如冰，身披帝袍的威仪并未因外界的战鼓之声而有丝毫的减弱。
“记得当初吗？”她高声对着群臣说道，“我们区区三万勇士，便攻下了整个北韩，开创了凰朝的辉煌。现在，我们的军力何止三万？怎能轻言放弃！朝廷之所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岂是为了投降二字？若有血性之人，随我一起，我们要以血与火铸就一条生路，驱逐侵略者，夺回我们的国土！”
司蔷羽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驱散了众人心中的迷茫与恐惧。他们愣愣地望着这位意气风发的女王，随即，一片激昂的呼声响起：“驱逐侵略者，夺回我们的国土！”
司蔷羽运筹帷幄，巧妙地安排着一支又一支的士兵，仿佛重现了古时游击战术的智慧。疲惫之余，便退回邺城休整，换上新的军队继续战斗。
经过三日三夜的不懈奋战，终于收复了应城。
战士们的面庞上绽放出胜利的笑容，这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城池。尽管筋疲力尽，却依然兴奋得想要大声疾呼。
这样的胜利，这样的转变，终于让那些主张投降的文臣们开始动摇。
在难得的休息时刻，司蔷羽召见了鲁斌，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找到鲁灵了吗？他应该和陆稍在一起。”
在那个纷乱的年代，她无奈地将陆稍推向了鲁灵，心中明白，他们本该迅速撤离战场。沈军虽众，按理不至于陨落在那铁血疆场之上。
听闻此事，鲁斌面露忧色，轻轻摇头，遗憾之情溢于言表：“至今杳无音信，真不知那小子究竟去了何方。”他对这个年幼的弟弟心生牵挂，鲁灵自幼长于深闺，未曾见识世间繁华，尽管时常捣蛋，却是家族中的掌上明珠。
若是鲁灵遭遇不测，最难以承受的，莫过于鲁志。他将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司蔷羽勉强撑开沉重的双眼，声音微弱：“你继续寻找，我稍作歇息……”话音未落，她的眼帘已沉重如铅，娇躯无力地倚靠在贵妃椅上。
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她心系国运，恐惧一旦沉睡，醒来便是城破国亡的景象。
亿万生灵的命运，压在她一人肩上，她岂能有丝毫松懈。
望着司蔷羽疲惫至极的模样，鲁斌心中既疼又怜。这位外甥女，实在背负太多。他们这些自诩为长辈的人，竟还不如一位少女来得坚韧。
战火连绵，司蔷羽带领着她的部下，浴血奋战。
唯有亲征前线，她的内心才能稍得安宁。
漫长的五个月战事终于结束，司蔷羽力挫沈军，将其逼退至北方荒凉之地，并夺取了大片沈朝疆土，甚至连沈城都未能幸免于难，最终沦陷。
在那段漫长的等待中，狄深川始终未曾亲征沙场，这让司蔷羽心生错觉，仿佛他已经对这纷扰的天下不再抱有任何野望。
然而，命运的轮回总是出人意料，就在沈城之东，那条因她思乡情深而筑起的巍巍大运河之畔，她终于重逢了久别的他——狄深川。
他身着银辉闪耀的战甲，神情凝重如铁，手握方天画戟，背后是浩荡十万雄师。天空布满沉重的乌云，如同压在心头的阴霾，司蔷羽微眯双眸，那云隙间透出的阳光，竟刺得她目眩神迷。
是他挑起了这场血雨腥风，为何现在，却装扮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狄深川，你何不投降！”司蔷羽高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眼角泛起微妙的湿润。
她的思绪飘回往昔闲王府中的点点滴滴，那时的欢声笑语如今依旧清晰，却在现实的残酷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沈氏子孙，从未知晓‘投降’二字！”狄深川的声音冷漠，唇角似有轻蔑，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今日，就让我们决一死战！”
他的命运与沈朝的兴衰紧密相连，既然无法对她挥剑，那么，若是最终陨落在她的手中，或许也算是一种无言的成全。
听到这番话，司蔷羽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她缓缓伸手，从忠诚的青衣侍从手中接过长弓，拉满弓弦，箭矢如同脱弦之箭划破长空，越过宽阔的河面，直奔狄深川而去。
一声轻响，箭矢穿透铠甲，狄深川身形一晃，随即自马上坠落。
她的眼眸中，泪光闪烁，仿佛下一刻便会溢出眼眶。
“狄深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