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证据

“有了动机，那证据呢？”
青衣望着司蔷羽这般模样，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心疼。
他的小姐，究竟放弃了多少，才能展现出如此淡漠的态度？曾经那个活泼欢快的小姐，终究还是在这场皇权之争中被他们失去了……
“叶寒护法以性命自证清白，难道不正是为了避免冤枉我们吗？”那人紧握拳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怀儿，缓缓说道：“当然，若女帝不忍心处置这两个人，只需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便足够了！然而，若连幕后黑手也不加以制裁，我们的宫主怎能安息于九泉之下！”
四周寂静得令人心悸，他的话语在整座皇陵中回荡，风声呼啸，宛若洛玄靖的幽魂在哀泣。
司蔷羽却只是抬起头，凝望着天际，耳边风声呼啸，她闭上眼眸，睫毛也微微弯曲，透露出一丝坚决。
太阳已渐偏西，无人能见她眼角的湿润，所有人只是屏息凝视这位高冷的女帝，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他们无法触及的高度，只能瞥见女帝坚定的下巴轮廓。
那是一种悲壮的刚毅。
紫衣捂住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念头：如果可以，她宁愿小姐不要站在这样的高度，至少她的身旁，还能有他们这些忠诚的陪伴，不至于孤独到只能独自面对所有的凄凉……
然而如今，这些人步步紧逼，使得她的小姐连喘息的机会都显得奢侈！
司蔷羽握紧拳头，她的声音在皇陵中回荡，也在整座山间回荡：“欠下的，朕自会偿还。”
一条人命，她又该如何偿还？
回到宫中时，夜已深沉。司蔷羽在院子里站立良久，目光始终停留在院外伫立的狄深川身上。
这一次，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没有再走近一步，就这样僵持着。
“小姐……”怀儿跪在树下，泪声嘶哑：“我以性命担保，绝未给洛玄靖送鸩酒！虽然，我极欲置他于死地，但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我怎会贸然行动？”
司蔷羽静静地望着院外的狄深川，忽尔露出一丝苦笑。
“怀儿，你知道吗？其实，是否是你送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皆这么认为，那便成了‘事实’。况且，这世间冤案何其多？谁能一一辨清？我负了的，我会偿还。他负了的，亦然！”司蔷羽轻启红唇，转身步入屋内。
她从柜中取出鸩毒，当着怀儿之面，亲手调制了一壶鸩酒。
“小姐！”怀儿无法阻止，只能跟随她一步步走出院子，在树下的椅子上落座，眼睁睁看着狄深川也走过去，坐在司蔷羽对面。
“洛玄靖之死，是你指使怀儿所为，对吗？”司蔷羽的声音沉稳而冷静，毫无波澜，如同一潭死水。
狄深川听到这话，唇角抿紧，双眼紧盯着司蔷羽：“你也是这么认为？认为我会愚蠢到让怀儿去做这种事？”
他们已有近半月未曾相见，重逢之际便是面对这样的话题，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祥之感，却仍旧固执地凝视着她：“洛玄靖之死对我有何益处？”
司蔷羽仿佛未曾听见他的质疑，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鸩酒，轻轻放在桌上：“狄深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因这酒而逝，你也该尝尝。”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狄深川难以置信地问：“他死了，你便要我偿命？”
明明是南方的暖风，为何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抬眸凝望着狄深川的眼睛，司蔷羽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无奈之举，欠下的生命，我们终需偿还。还清之后，一切将会好转，不再如此痛苦……”
“司蔷羽！”狄深川眼中泛起泪光：“这段情缘，伤的不止是你一人！”
话音未落，他已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不要！”身后的怀儿失声尖叫，扑倒在两人面前，眼睁睁看着狄深川毫不犹豫地饮下那杯毒酒，悲痛欲绝：“岑经，我对不起你……我未能实现诺言……”
她曾誓言要让两位主人终成眷属，却没想到，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司蔷羽紧抿红唇，接过狄深川手中的空杯，正欲再斟一杯鸩酒。然而，狄深川却一把抢过杯子，将杯中的毒酒连同酒壶里的余液一饮而尽，嘴角带着一抹讥嘲地望着她。
“司蔷羽，我多饮一些，好让自己死得彻底些，来世再见……愿我们不再如此为敌。”
后来，怀儿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居所的。
她只看见司蔷羽站起身，拥抱着气绝身亡的狄深川，一步步走回寝宫，身后落英缤纷，尽显凄凉。
次日，闲王狄深川被处决的告示遍布四方，众人皆为这位曾风华绝代的男子感到惋惜。他一生辉煌，却敌不过谣言与胁迫，最终沦为司蔷羽辉煌道路上的一抹黄土……
怀儿悲凉地望着司蔷羽，难以置信地问：“小姐，你已经毒死了他，难道还要让他尸骨无存？”
这哪里像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当年莫氏废帝谋反，无数生灵涂炭，也不过是一刀了结！何曾有过这般残忍，连一个安息之地都不留？
然而司蔷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柴堆，亲手将狄深川的遗体放置其上，然后从刘玄手中接过火把。
“小姐……”即便是青衣，也忍不住心生怜悯，拉着已无法直视的紫衣，站在一旁：“何苦如此……”
司蔷羽仿佛未闻，手中的火把缓缓靠近那堆木柴，靠近狄深川的遗骸。
曾经的缱绻爱人，如今却隔着生与死的鸿沟，司蔷羽的眼底并无一丝悲伤，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一名被处决的罪人，一个罪有应得的罪犯！
“司蔷羽！女帝！你真的还是我认识的小姐吗？”怀儿崩溃地质问：“难道坐上了那个位置，你的心就再无温度？他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洛玄靖不过是用一条贱命，来换取你的怜悯，你难道看不透吗？”
“那不过是个阴谋，一场洛玄靖不惜两败俱伤的阴谋！”
“王爷他，已被你毒杀，你如何能连他的尸骨都不留下？”
怀儿的哭喊声在宫殿间回荡，其悲愤与不甘几乎撕裂苍穹！
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随时会倾泻大雨，司蔷羽抬眸，望着远处急匆匆赶来的缥缈宫护法们，她抬手，将火把投向柴堆。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柴堆瞬间被火焰吞噬，即使在外围，也能隐约辨识出其中的人形轮廓。
“且慢！”一名护法大声呼喊：“我们要验明正身！”
“请便。”
司蔷羽淡淡地投下两句话，随即转身返回寝宫，自始至终未曾再看怀儿和青衣紫衣一眼，宛若沉浸在自我世界之中的孤独身影。
“你们这些混蛋……”怀儿泣不成声，她无法理解，为何仅数日前还急切希望狄深川苏醒的司蔷羽，会在短短几日间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果真无疑！”
几名护法确认了身份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随即将狄深川的遗体投入火中，直至尸骨成灰，火焰熄灭，他们方才大笑而去。
天空开始飘落雨滴，紫衣紧握着青衣的衣角：“青衣，我不愿再留在宫中……”这个皇宫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欢声笑语的地方。
这里埋藏了太多的悲哀，她恐惧继续停留于此，会令人窒息！
“好。”青衣轻叹一声，柔声道：“待小姐事务告一段落，我们便隐退江湖。”
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人，如今只剩下他与紫衣二人。
司蔷羽辉煌的道路上，铺满了他们挚友的遗骨，现在，是时候默默退出历史舞台了。
三日之后，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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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的战友已在沙场尽数陨落，如今他成了孤家寡人，连杀手盟也宣告解散，红纱、蓝纱等在得知狄深川之死后，亦纷纷自尽。
而她呢？竟然还传旨于他，要他担任凰朝的大将军？
难道凰朝的男儿都已死绝？
司蔷羽微眯着双眼，仿佛在凝视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其他人。
良久，她才轻声说道：“这凰朝的江山，是狄深川亲手让给朕的，你若不愿接受，那便放下吧！毕竟，他的天下，对朕而言无关紧要。”
“你！”碧津苌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冷笑出声：“你还记得这片天下是他让给你的？你那样对他！司蔷羽，人不能如此自私，他放弃了一切，甚至不愿出兵击溃你的凰军，你却害死了他，现在还想让我帮你守护这片天下？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然而，司蔷羽只是站起身来：“刘玄，送客！”
碧津苌被迫离开宫门，愤懑难平，但最终也只能接过帅印。
正如她所说，这天下终究是从狄深川手中得来的，他无论如何也得为狄深川守住这片土地！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后，廖长青应邀而至，看着几日间变得憔悴不堪的司蔷羽，柔声安慰：“逝者如斯夫，节哀顺变。”
“廖长青，你接掌丞相之位吧！”司蔷羽放下手中的暖炉，递给他一枚寸许大小的官印：“如此，我方能安心。”
听到这话，廖长青笑道：“天下尚未完全平定，你却像是在安排身后之事！”
“你真会开玩笑！”司蔷羽轻抿着唇，苍白的面庞上不见一丝血色：“你可以退下了！日后，朝中事务还需你多加费心！”
带着满心的疑惑，廖长青扯了扯嘴角，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自嘲地想：“真是杞人忧天！”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司蔷羽独自一人站在寝殿之中，四周寂静无声，不闻人语。
这座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视她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人愿意靠近她的寝宫？
也是……
连曾经情感纠葛的爱人，她都能说杀就杀，说焚就焚，说挫骨扬灰就挫骨扬灰，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怎敢接近？
司蔷羽提起一盏油灯，一步步走过这个寝宫，这里曾有过的欢乐与悲伤，经历过的笑语与怒骂，历历在目，仿佛那些人从未离去，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哐当”
火油灯坠落，整座寝宫逐渐被火焰吞噬，司蔷羽站在火海之中，紧紧裹着身上的狐皮大氅。
“洛玄靖，我偿还你了。”
“狄深川，我好冷，如此寒冷……”
寝宫之外，所有的宫女、太监和御林军都在拼命救火，刘玄指挥着众人，但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根本无法扑灭，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寝宫在熊熊烈火中崩塌……
“女帝！”
后来，史册上记载这位传奇女帝的一生，用了这样一首诗来形容她：
北方有佳人，倾城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