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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夫子恼怒施惩罚

乱世蜉蝣 潇垢 2024-05-14 15:30
房初一路跑着回到萧红楼门前,记得之前冲出门时看到过毕青,可是没来得及跟毕青说句话,此时不知毕青去那找自己了,再往里看,一片狼藉,仆人们都在打扫,老妈妈坐在桌子前哭泣,一群姑娘陪着她哭,房初上前问道:“老妈妈,他们人呢?”
老妈妈光顾着哭,房初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不在意,见房初跟她说话,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见到房初,指着房初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死小子还敢回来,你把梦烟弄哪去了?快给我还回来,还有这里被砸坏我这么多东西算谁的,我这生意还让不让做?你们还要不要我活呀?!你们这群臭小子,打架到别处打去呀,干嘛非得在我的地盘上打。”
房初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仅此而已,道:“老妈妈,实在对不起,不如这样,你这里被砸坏的东西都由我来陪。”
这话一出,老妈妈的眼睛登时一亮,停止了哭叫,看着房初道:“真的?那好,多的也不说了,一千两。”
一千两!?房初差些没晕过去,赶紧在身上摸了一遍,终于摸出三个钱来摊在手上,不好意思的递到老妈妈面前道:“我这里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改天再给你。”
老妈妈登时火冒三丈,冲着房初张开大嘴大声道:“滚出去!”
房初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就逃,没几步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风雅堂的人都回去了吗?”
好心的姑娘们争着回答:“夫子来了,都被叫会风雅堂受罚了呢。”“房公子还是回家吧,免得受罚。”老妈妈登时给予一道凶光,吓得姑娘们立即闭上了嘴,房初连声答谢急忙萧红楼出来,再呆下去只怕会被老妈妈扒一层皮。
在街上来回寻了一遍都未看到毕青的踪影,便想着回风雅堂去受罚,所有的人都在受罚,没理由自己不受罚,何况这件事责任都在自己,遂也不再去找毕青,拔腿跑向风雅堂,到了风雅堂,穿过桃园,只见所有的生徒都在堂上跪着,双手左右摆开成一字,头顶上顶着砚台,面对着夫子,夫子郭东海则端端正正的坐在堂上,就像平日里授课时一样,只是今夜的氛围更加严肃,恐怖,房初悻悻的走近,行礼道:“夫子。”这一声‘夫子’打破了堂上的沉默,生徒们见房初回来领罚都不禁窃窃私语,有的埋怨,有的不解。
一直眯着眼睛的夫子睁开了眼睛,见房初满脸汗珠,原本白色的衣衫也被弄的满是污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房初低着头不予辩驳,只管等待夫子训斥,郭东海一向看好房初,深思恐怕另有蹊跷,此时时机不妥,不便多问什么,便道:“你触犯风雅堂规矩,而且晚归,最加一等,处罚你十个手掌心、思过一天一夜之外,再罚你打扫风雅堂一个月,你服不服?”
在场的人登时瞪大了眼睛,又赶紧闭上嘴,生怕自己一开口也跟着受累,董仕承幸灾落祸的露出一抹弧度,何彧欲言又止,无奈又紧张的看着房初,房初道:“房初心服,夫子。”
郭东海道:“好,手伸过来。”语气低沉又严厉,从桌上拾起戒尺,房初伸出双掌,‘啪啪’十声,每一下都疼进心里,忍耐已经是房初早学会的课程,咬着牙接受十个手掌心,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吃力的捧起砚台放在头上,把心一横,伸直了手臂,双目盯着空气,开始反思自己,夫子是对的,自己有错,但是救单香没有错,甘愿受罚不仅是因为自己违反了风雅堂的规矩,还因为自己违反了自己的原则,过高估计自己的能耐,自不量力还说要帮父亲分担。
半夜时分,多数人都快熬不下去,不自觉的开始打瞌睡,房初一动不动的跪着,目光一如开始那般炯炯,何彧见了不免钦佩,自己乃是将相后人,这点苦都不能吃,那自己将来则能成为父亲的左臂右膀,怎能成为魏国的将领,定了定神,使原本快塌下的身体又坐直,董仕承自来喜欢跟房初作比,就连受罚也不愿输给房初,待自己快要打盹的当儿,狠心的掐了一下大腿,登时精神又振奋起来,突地听到一声“嘣咚‘响,大家都警觉的朝声源看去,只见张孝原正慌忙的从地上捡起砚台,还未放在头顶上,只见夫子的身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手上拿着戒尺,张孝原哭着脸伸出手掌,’啪啪‘十声脆响,疼得张孝原哇哇大叫,这下堂上再没有人敢打瞌睡了,一直睁大了眼睛到天亮,每个人的眼睛都似兔子眼似的,霎时唬人。
到了早上,夫子亦是困了,打了个哈欠,看向对面的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里布满血丝,再让跪下去也于心不忍,便道:“你们知道错了吗?”
众人有气无力的道:“知道错了。”
夫子道:“那好,都起来吧,先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回来看看你们昨天写的赋文。”
众人齐声人:“是。”都赶紧从头上取下砚台,脖子伸了一夜也都僵硬了,跪了一夜脚也麻了,几经折腾才从位置上爬起来,托着疲惫的身体摇头晃脑的走出去吃早饭,房初吃力的站起来,刚走出风雅堂大门,眼前出现一人差点没吓死他,只见房景浔双手背后,脚踩八字步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房初从里面走出来,房初见到房景浔,惊恐的叫了一声:“爹!”在看身后站着毕青,低着头,缩着肩,看来之前已经被房景浔严刑逼供了一番。
房景浔一脸严肃的直径朝风雅堂里走去,路过房初身边时,道:“跟我进来!”
房初跟在身后,不好的预感使得全身的神经都紧缩起来,毕青凑到房初身边,道:“对不起,少爷,我。。。”
房初深知这种事毕青是无力改变什么的,毕青的自责多少给房初些许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尽力了。”
跟着房景浔来到风雅堂后院,院里几棵柏树立在道路两旁,葱绿如常,周围被修剪整齐的大叶女贞树围着,院落的右手是一池荷塘,风雅堂里到处都充满着雅气,就连荷塘里的鱼儿也沾上了这股雅气,轻摇鱼尾,慢条斯理的游着,在荷叶间或隐或现;院落的左手是一条长廊,连接前院和后院房屋的同道,前院是夫子授学、生徒们活动的地方,后院的屋子则是夫子的住所,风雅堂的首要规矩便是生徒们不能随便进入后院,如今又有女眷住入,不准进入后院已经成为一道禁令,违者当安魏国法令处罚。
直到院落中央,房景浔驻足,房初则在距房景浔三步之外驻足,毕青缩着身子躲在房初身后,为即将到来的惩罚害怕不已,突地一声:“跪下!”吓得毕青迅速’咚‘的一声双膝跪地,道:“老爷,小的知道错了。”
房景浔转过身,见毕青跪在地上,房初还站在一旁,又气又恼,道:“房初,还不跪下!”
房初依言双膝跪地,房景浔一脸黑气,双手背后站的笔直,厉声道:“房家祖训是什么?”
房初道:”文必超群,武必压众,信守义,恭必亲,忠孝全。”
房景浔道:“一字不差,可是你是怎么做的?!萧红楼那种地方是你可以的吗?若有什么闪失,我这半辈子的心血可都白费了,还何谈广大房家门楣,你说,你该不该受罚?”
房初低下头道:“孩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毕青听说房初又要受罚,赶紧道:“可是老爷,少爷昨夜已经受过罚了,而且昨天是我。。”此时房初抢过了话头,道:“一切都是孩儿的错,父亲!”毕青登时大惊,自己本想说出只自己怂恿少爷去萧红楼的,哪知房初会将所有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那神情就如视死如归的战士,毕青紧握拳头,默默的低下头,真恨自己为何这么没用,总是受少爷的保护。
房景浔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便道:“知错就好,那就交出被你带走的那名女子吧,交还给萧红楼,今早萧红楼的老妈妈来府上要人,我清楚你不是那种会去拈花惹草之人,把人交出来就没事了。”
房初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想起单香昨夜临走时说的话,还有那可怜的身世,何况人已经被送走,上哪找去,便道:“可是那位姑娘已经被孩儿送走,相信现在已经离开魏国了。”
房景浔登时大惊,犹如晴天霹雳,瞪着房初道:“什么?你竟然把人送走了!”想起萧红楼的老妈妈老早就上门来问自己要人,这事已经传得满大街都知道,这再交不出人,只怕弄得鸡犬不宁,落人笑话,说房家公子不学无术,竟然私藏烟花女子,他这张老脸也丢到了地上任人践踏,那真是奇耻大辱,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容忍它发生。
房初见父亲双目瞪的通红,赶紧解释道:“爹,那位姑娘叫单香,并不是魏国人,更不是烟花女子,她隐瞒身份,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昨夜送走她时,还有两个人在追杀她,单香只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弱女子,她很可怜,所以我才帮她的,爹。”
房景浔将目光聚集道房初脸上,恨不得将房初一口吞下,道:“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房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若这件事传到皇上耳朵里,那还得了,你让我在朝堂之上还怎么立足?!你这个不孝子,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左右环顾一圈,看见墙角立着一把扫帚,大步上前一把拿了过来,扯下木棍握在手里,狠狠的朝房初身上打去,房初吃痛,却未叫一声,房景浔一边打一边道:“这辈子我在朝堂上一直是低头哈腰,指望你能扬眉吐气,让我们房家能有一天在朝堂上挺直了腰板,你却做出这等事来。“每说一句,棍子就落在房初身上一下,毕青在一旁看着直流泪,想要阻止却又不敢。
此时的动静惊动了住在后院厢房的一对母女,两人领了丫鬟闻声走出闺房来到长廊上,隔着女贞树丛看见一名男子正在打跪在地上的少年,四人都是女流,见到这般情形都忍不住揪心,再看那少年,明明已经是满头大汗,疼的常人难以忍受,他却还是一副倔强的神情,一声不吭,也不求饶,年龄长些的女人赶紧询问周围的三位女子,道:”这怎么回事呀?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再这么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怎么办?”
其中一位看着比较机灵点的女子道:“老爷应该可以救他。”
长些的女人道:“那赶快去叫老爷来呀。”女子应声脚下也不含糊,赶忙去叫她们口里的老爷。
房初恍惚中听见有人说话,木讷的转过头去,只见长廊里站着三位女性,年纪长些的身穿灰白衣袍,腰系灰色巾子,一身素裹也遮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脸上未施粉黛,精巧的五官镶在一张鹅蛋脸上恰到好处,看上去四十多岁模样,活到她这般年纪,一张素颜、一身素裹竟能风韵犹存,给人优美之态,宛若那普陀山潮音洞里的观音菩萨,只瞟上一眼,房初便看得清楚,又朝妇女身边的女子看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这双眼睛便不想再看别处了,只因世上所有的风景都记在了这女子身上,眼前登时一亮,那不是之前在竹林遇见的那位仙女吗?我这该不会是做梦吧,可是身上的疼这么明显,你看她,一双明镜湖般的眸子,此刻也瞧上我了,只是此刻的我太过狼狈,若能跟这神仙般的人物成为朋友那该多好,我这心里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像小猫在抓一样乱糟糟,像飘在空中的风筝悬着一直安定不下来。
须臾,郭东海和那去叫他的女子一道来到后院,当见到房景浔挥动着手里的木棍,一棍一棍落在房初身上,也顾不得什么文人斯雅,大步跑了过去握住房景浔手里的木棍,道:“你这是做什么?房大人,还不快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见夫子来帮忙,毕青急忙扶着房初道:“少爷,你怎么样?”
房初整颗心都在那女子身上,思绪也不知飘忽到了何处,忽听毕青在叫自己,回过神来,道:“没事。”身上其实早已皮开肉绽,衣服与血肉粘在一起,每动一下,全身就疼得厉害,只是此刻他还得撑下去,在仙女面前怎么能表现的软弱呢。
一边房景浔仍不解气,要从郭东海一介书生手里夺过木棍对于他来说,那是轻而易举之事,但碍于郭东海在魏国的威望,他不得不礼让三分,所以力道上只是轻拽着木棍,并未拉实,道:”夫子,放手,就让我打死这个不孝子,竟然做出这等有辱家门之事来。“房景浔手上虽未拉实,可对于郭东海来说,他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劝道:”昨夜我已经罚过他们了,直跪到早上,还加罚房初打扫风雅堂一个月,到现在房初还未吃饭,你再这样下去,这孩子真的会被你打死的,到时候追悔莫及呀。
“房景浔道:”可是他犯下这么的过错,丢尽房家颜面,你让我在朝堂上海怎么抬得起头。“郭东海猛地发力夺过房景浔手里的木棍,使劲往地上一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们房家世代单传,房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打死了,别说你房家现在丢尽颜面,到时更是后继无人呀,那时候你的名声就会好起来吗?不会,只会招来更多的恶名,留着他还有一丝希望,打死了,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而且,纵观房初以往在风雅堂里的表现,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广大你房家门楣的,太后很器重房初,说他是将来的国之栋梁。“听到‘太后’二字,房景浔眼睛一亮,脸上终于浮现几分喜色,道:“真的?太后很欣赏房初。”
郭东海点头道:“千真万确,每次我让他们作的诗文太后都有看,唯觉得房初的诗文最佳,现在不打了吧。”
房景浔眼珠直转,心里有些后悔却又拉不下颜面,呵呵一笑,道:“既然夫子已经罚过,就一切听从夫子的吧,老夫就先回去了。”说罢就像没事人一样大步走出后院,对于跪在地上的房初也未给予几句安慰的话,就这样坦然的走了。
毕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抱怨道:“少爷哪里做错了,老爷太狠了,少爷,我扶你起来。”
站在郭东海旁边的的女子也为房初抱打不平,道:“世上哪有这样的狠心的爹,亲儿子都能大成这样,这位公子是犯了什么王法么,啧啧。“房初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便望过去,原来是那日见得那位逗八哥的女子,听小姐喊她’竹儿‘,可是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前些天听说夫子的妻女从远乡来到了这里,难不成这位小姐就是夫子的女儿,这一想法使得房初心头一紧,身上的痛突地钻进心里,疼的叫出了声,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郭东海道:“快,快扶进去看下伤势如何?我房里有金疮药。”说着就要上前去扶房初,毕青赶紧道:“谢郭夫子,我扶着少爷就可以,不敢劳烦夫子。”不等夫子再说,毕青径自扶着少爷走进屋里,夫子也不做多想,跟了进去,竹儿本想跟着进去,可又想着男女有别,只好站在门口。
夫子进屋从药箱拿出金疮药走到房初面前,道:“来,敷上这个,很快就会好的。”
房初一听夫子要为自己上药,急忙道:“不,不用,夫子,房初怎敢劳烦夫子,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夫子一脸担心,道:“那怎么能行?快转过身来,我帮你上药。”
房初更是急得冒出一身冷汗,坚持道:“真的不用,你们都出去吧。”
此时毕青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对夫子道:“我们出去吧,夫子,少爷自小就喜欢事实亲力亲为。”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夫子见拗不过房初,便道:“那好,直接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即可,我先出去了。”
房初道:“郭夫子。”
郭东海走出房门,却又听见刚走出门的毕青正被竹儿奚落,说他为人仆役,竟然眼看着主子被打无动于衷,害怕自己挨打,如果是她竹儿,就是拼了她的命也会先保护主子周全,毕青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并未说一句话,一言不发的坐在门前守着,郭东海说了竹儿几句,将竹儿打发走,自己叮嘱毕青几句,便去前院看一看那群孩子没有他坐阵变的怎么样了。
等夫子和毕青都离开了房间,房初为保万无一失,又从里面上了门闩,方才去了衣物,抹上药粉,虽然疼的几乎晕厥,但自始至终都未叫一声,因为他必须坚强,上完药,房初全身出了一身大汗,只剩趴在床上昏睡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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