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立刻板起了脸,冷了声调:“喜儿,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跟你说过,名单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为什么非要掺和进去?”
花喜一愣。
看惯了这个男人温柔缱绻的模样,都快忘了他还有这样一面了。
他是太子,当朝太子,与生俱来的威严不可抗拒。
可是,在自己面前,他何曾如此过?
就算是这一次……也是因为担心自己吧?
“太子……不要生气,是喜儿错了……但是喜儿真的很担心你。”
说谎的话她可以信手拈来,完全不用经过大脑过滤。
似乎嘴一张,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扮演的就是另一个角色。
可是面对这越来越浓重的爱意,她真的还能承受吗?
若说对泰锦源的愧疚已经让她这段时间以来都无法喘息,那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一万次才能还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情?
司徒飞嘉那点滴的怒气也随着她这似娇似嗔的语气化作了一声长叹,他伸手揽住她的不盈一握的纤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有点苦涩:“喜儿,要我怎么说你才懂,你比那些东西都重要?”
怀中的人儿明显一僵。
花喜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要说什么?说她懂,还是不懂?这般情话,实在是不适合自己……
若是这个男人知道将来自己会夺走他的一切,他还会这样心甘情愿地爱自己,说自己比那些东西都重要吗?
还有那个她倾尽一切去爱的男人……为什么连太子都可以放弃的东西,他却可以没有丝毫犹豫地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去为他夺得?
她花喜的命,就这么贱么……
花喜僵立了好半响,却始终没有再伸手环住眼前这个温暖的男人。
刚才在太子府外之所以会那么做,不过是因为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要做给他看呢?
不是已经说过,以后要断心绝情的吗?
花喜在司徒飞嘉的怀里动了动,示意他放开自己,当他仔细地凝视着她时,只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太子,这就是你要的名单。”
这是她改过的名单,八分真的,两分假的。
眼前这个男人应该看不出来吧?
其实本想改成六分真的四分假的,可是那个男人都能看出的痕迹,身为太子的他没理由不怀疑吧?
真没想到,到了最后,竟还是在帮那个男人……
明明就向他把真的名单要了来,却终是没有背叛他,把真的名单直接交给太子……
司徒飞嘉皱了皱眉,两只手紧紧地钳着她的双臂,凝了她半响,嘴唇一张一合,却始终不发一言。
要他说什么?
感激的话吗?
他什么都说不出……
“太子?”见他半响不吭声,花喜有些不解,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司徒飞嘉终是蹙着眉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虽然……他并不想要,可这是她用自己的安危换来的……
“喜儿,泰锦源武艺高强,你是……如何找到这东西的?”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声音颤抖得有多厉害。
因为他在怕……
泰锦源竟然主动上报给父皇说他泄露了名单,甚至为此被罢了官,可是父皇问他原因的时候,他却说是因为他的表妹?
那么那个男人为什么要为喜儿隐瞒?
他不敢想,可是他不得不想这个问题。
他的喜儿这么美好,若是为了他……
意识到他怪异的表情,花喜突然有些想笑。
难道这个男人以为名单是她“出卖身体”得来的?
“我爬上了泰锦源的床,他觉得愧对于我,所以把名单给了我……”花喜饶有兴味地说着,她没有忽略司徒飞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好笑地向前跨了一小步,静静打量着他,末了还不忘坏心地补充了一句,“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
不满意!
怎么可能满意!
司徒飞嘉双目赤红,两手死死扣着花喜的肩膀,花喜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断了,张了张嘴刚想说她只是开玩笑的,却被司徒飞嘉狂躁地倾身抱住,动作之重几乎要把她拆骨入腹,他声音哽咽着道:“喜儿,我不管!就算……就算你不是……我也不在乎!只要……只要……你是你就好……”
花喜眼角一酸,忽然意识到自己开这种玩笑实在有些过分。
她伸手拍了拍这个浑身颤抖的男人的背:“太子,我跟你开玩笑的,真的,我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你不要担心……”
轻柔的带着诱哄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司徒飞嘉怔怔地放开了怀中感动人儿,满腔的备份也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偃旗息鼓,他的眼中透出一股决然的涩意:“没关系……我真的……不介意……”
花喜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抬起手抚上他的脸,眼中满含无奈。
“是喜儿不好,不该跟太子开这种玩笑,但是喜儿真的没事……不信的话……”她顿了顿,嘴角划过一丝促销,“太子找个人来给我验验身?”
司徒飞嘉这才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她这样一来,他倒是忘了问花喜是怎么拿到名单的了。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再也不能让她去冒这种险……
“喜儿,就当是为了我……再也不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花喜有些无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不是她想做的。
可是现在她能说什么?难道说她是被人胁迫了,不得已才要舍了安危去盗取名单?说她也不能保证下次不去冒险了?
沉默了半响,花喜终是点了点头,朱唇微启,道了声:“好。”
司徒飞嘉眸色沉了沉,有些迟疑地道:“喜儿,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不管你有没有……我都想娶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低着头的,所以没有看到花喜惊变的表情,当他抬头的时候,花喜已经敛了先前的神色,只是微蹙着眉头,薄唇轻抿。
又是这个问题。
上次她已经拒绝过了,可是这个男人,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不过这也要怪自己——明明是自己做了那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却要把责任推给他吗?
见她半响不说话,司徒飞嘉又试探地问了句:“喜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秒静止了。
院子里安静地连一片树叶飘落的声音都可称作为噪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司徒飞嘉的心悬得愈发高,跳得愈发快了。他紧攥着拳头,在这微凉的深秋,手心里竟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就在他以为花喜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突然说话了,眼帘低垂,眸色平静:“太子,谢谢你的厚爱,但是……喜儿不能。”
说罢,她侧头,缓缓抬起手来,拂开了司徒飞嘉搁在她肩上的手,转身,决绝地离开。
随着手掌一点点地垂落,司徒飞嘉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跌落谷底。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冒险帮他盗取名单,却始终不肯接受他?
一开始以为她不爱自己,所以才由着她一次次地拒绝。可是就算她那次为自己挡剑的时候还可以骗自己说那是因为自己是太子,那么这次盗取名单的事又怎么算?
若是全无爱意,她怎么会不好好地待在汝南王府享福,她怎么会再次回来太子府?
所以他坚信,他的喜儿也是爱着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不愿接受?难道自己的爱,就这么让她难以承受吗?
司徒飞嘉的低气压整整持续了两天,也因此,他两天都没再去找花喜。
一方面是不愿在见到她的时候想起她一次次拒绝了自己;另一方面,他怕自己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情来。
司徒婉自从花喜回啦以后一直都很平静,似乎在努力扮演好太子的侧妃这个角色,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不甘多愤恨,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她还需要螫伏,所以趁着司徒飞嘉这两天没有去见花喜,她尽可能展现着自己温婉大方的一面,否则只怕花喜还没有进门,她就要被赶出太子府了……
而另一方面,司徒飞嘉身边的人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太子,依奴才看来,郡主并不是不愿接受太子,而是不能接受。”张辅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以一种试探的口吻煽动着司徒飞嘉心中的反意。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对皇上看起来敬仰万分,内心恐怕早已对他深感不屑,毕竟任谁看了自己的父亲抛却母亲做一些荒淫无道的事,也是绝不能容忍的,即便那个人是当今皇帝。
加上太子的性子本来就有些莽撞冲动,做事只凭着一股劲儿,就算在这深宫中游刃多年,也不曾真正深谙其中门道,所以自己这些年对他潜移默化的策反灌输,恐怕效果不浅。而此次郡主的事,正好是一个契机……
司徒飞嘉猛地回头,眼中透出一丝亮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恕奴才直言,其实郡主之所以一再婉拒您,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是曾堕入青楼;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曾被六皇子退过婚。这两者加起来,她定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您。另外,就算郡主愿意接受太子,为人父者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更何况太子的父亲还是当今圣上!郡主这样做也是不相让太子为难啊……”
说罢,张辅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花喜惋惜,又似乎是在为这段还未开始便要强行被结束的感情哀悼。
司徒飞嘉眸色一沉,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一想到张辅说的这些话,他的脑海中便闪过那张始终带着淡淡的忧虑却怎么也化不开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