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从来都很好。她要的,他全部都给,除了他的心。
“月儿,不要这样。本王说了,这都是本王的错。你要的,本王都会补偿给你。”
“不!月儿只要爷!若是爷不要月儿了,就让月儿为奴为婢待在爷的身边吧!求爷不要赶月儿走……”
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张如月咬了咬唇,突然朝着男人跪了下来:“爷若是不答应,月儿便长跪于此!”
“月儿!”
司徒瑾杉一慌,连忙将她扶起,那股自责再次涌上心头:“本王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那……那以后呢……”张如月颤着下唇,抽抽搭搭地问道。
男人蹙了蹙眉:“本王说过,本王的承诺不会变!”
天色青蓝,艳阳高照,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欢愉喜气的氛围之中。
因为今日,是昭景帝的四十大寿。
“小李子,你还不快点,若是耽搁了皇上的寿宴,仔细你的脑袋!”
“还有你,翠儿,当心着点儿!这花瓶儿要是砸了,你再活一百年也赔不起啊!”
“哎哎哎,干什么呢!咱家一不住意,你们就偷懒是不是?”
御书房的主事太监张德通尖着嗓子,手中拂尘颤颤巍巍地指着身旁的宫女太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远远地看着此处,有些好笑。凤冠上的金垂线嵌着小而精致的珍珠,在她走动时不断摇晃,金色的艳阳下,直恍人眼。
“张德通。”沉稳高雅的声音缓缓而出。
“哟!”张德通一个激灵,连忙转身,袖袍一拂,屈身跪下,“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谢娘娘!”
“寿宴上要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皇后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着张德通的方向走去。
张德通立刻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都已准备妥当!”
“恩,不错。等寿宴一过,本宫定会禀报皇上,好好嘉奖你一番。”
“多谢娘娘!”张德通面上一喜,但略一沉吟,又急忙补充道:“但奴才这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儿敢要什么赏赐呢?”
皇后淡淡地朝他瞥去一眼,眸中含笑,也不曾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夜幕降临,银月高悬。
琉璃灯火处处,霓裳彩带遍布。
正和殿中,更是一派喜气。
与上次的宫宴不同,这一次,主位之上只剩两个人的席位——一个皇帝,一个皇后。那个深邃而慈祥的妇人,早已在几个月前长眠地下。
皇子重臣接踵而至,金冠玉束,锦衣华服,一个个都满面堆笑,笑逐颜开。
汝南王携王妃前来之时,众人的眼光状似无意地朝他们瞥去,却都愕然满面。
郡主竟不曾前来?
难道是几个月前被六皇子退了婚,觉得无颜面对众人?
想到这里,不少人又淡淡地朝那件事的另一个主角投去淡淡一瞥,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地安坐于席位之上,不由低声一叹。
真是可惜了,那个花儿一般的女子……
南宫菲然不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光,她微微攥着手中锦帕,眉宇中闪过一丝担忧。
汝南王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并无一丝不快,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没过多久,七皇子司徒翔锐与三皇子司徒飞渺也依次入席。
一个浅蓝色锦袍加身,携着王妃,郎才女貌,如同神仙眷侣,飘然于尘世中。
一个身着绛紫色华服,玉冠束起墨黑发丝,眼神不复以往的笑意,甚至带着一丝冷冽,可那股阴柔的气质却平添了几分魅惑。
司徒瑾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线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浓浓的火药味。可两人却又像是约好的一般,很快别开了眼。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门口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一身明黄的帝王与端庄优雅的皇后款款步入正和殿中。
“臣等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正和殿中所有人恭敬起身,对着帝王行礼。
昭景帝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环视一圈之后,原本面带微笑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仍是不动声色地走到上首坐下。
皇后的脸色自从进殿以后就一直很不好,与司徒飞渺眼神交汇的一瞬,见他蹙着眉摇了摇头,更是一脸阴郁。
刚刚坐定,昭景帝犀利的目光就朝着汝南王府的方向射去,嘴角含笑,眸色中却分明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殿中的气氛有些冷凝。
汝南王一凛,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道视线。
然,昭景帝又哪儿肯放过他?
“汝南王,今日,怎不见你那女儿啊?”
众人一愣。
你那女儿?
这称呼,还真是……有够生疏。
太后还在的时候,帝王分明与太后一同亲昵地称呼郡主为“喜儿”。如今太后一走,郡主的地位竟是如此一落千丈?
还是说,这其中又有别的牵扯?
比如……与六皇子退婚一事有关?
南宫菲然满脸忧色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只见他长袍下的双腿动了动,似乎也是坐立难安。
沉吟片刻,汝南王恭敬起身,朝着昭景帝躬身一鞠:“回皇上的话,小女……”
话未说完,就被殿门口小太监那尖细的嗓音打断:“太子殿下到,汝南王郡主到……”
啊!
殿中的人皆是一愕。
这太子殿下怎会与郡主一同来到?
是巧合还是要早有安排?
若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两人不约而同地迟到,还一同进殿……
可若说这不是巧合,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太子与郡主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可……郡主不是与六皇子吗?虽说是退了婚没了关系,可毕竟也是与皇家有过婚约的人啊!现在怎么又与太子……
大多数人默默地垂下了头,生怕这种宫闱秘事牵扯到自己的身上,也不乏几个胆子大的,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大殿上方的帝后二人。
皇后抿着唇,似乎是想平复自己的情绪,可那微蹙的眉宇却是如何也松散不开。昭景帝的周身更是一片冷色,眯着眼,目光直直地扫向款款进入的两人。
女子双眉入鬂,嫣红点朱唇,长发挽成了飞天髻,只簪一支白玉发髻。今日的她,一改往日满身艳丽的红,绣着祥云的月白色长裙加身,媚色不减,清丽更甚。
此刻,她正微垂着眉目,被身侧的男人牵着手,一步一步地朝着正和殿中央迈去。
当众人的目光扫到那两双牵在一起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抬头。
她身旁的男人,似乎是为了与她衬托搭配,竟也穿了一身的月白,不同的是,男人的锦袍上用金丝线绣着四爪金龙,襟口处同样是以金丝过渡,长身玉立,眉目含笑。
“儿臣参见父皇!”
“臣女参见皇上!”
两人终于放开了手,一同跪在大殿中央,那背影看去,竟是如此得和谐美好。
殿中的人面色各异,但无疑,没有人是开心的。
司徒瑾杉扬着嘴角,剑眉微挑,可潋滟的凤眸中冷色昭然。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掌中酒盏早已碎裂。
司徒翔锐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着酒,除了最开始看了那二人一眼,视线触及了那相互交缠的手,便再也没有抬过头。却不知,在他心情抑郁的时候,身旁的叶书黎正担忧地看着他,相劝又不知如何劝,清秀的脸上又是气苦又是无奈。
司徒飞渺微抿着唇,狭长的凤眸中尽是黯然。
大殿中央的两人跪了许久,也不见上首的帝王喊他们起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司徒飞嘉蹙了蹙眉,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昭景帝不徐不疾的声音终于传来。
“平身吧。”
“谢父皇!”
“谢皇上!”
皇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却仍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司徒飞嘉一眼。
接触到她的视线,司徒飞嘉先是一怔,但很快就再次拉过花喜的手,似是在宣告他的主权一般。
花喜被他拽得有些发痛,却没有半分挣扎。
额角的发丝微垂,挡住了半张小脸,也掩去了右边眸中的神色。她抬了抬眼皮,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殿中之人,却只在掠过司徒瑾杉的时候顿了一秒,而后,嘴角牵起一抹微微的苦笑。
他还是那般,泰山压顶仍可面不改色。
哦不!
哪儿来的“泰山压顶”呢?她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就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而言,恐怕都不值得他施舍一眼的吧?
以前是她看不清,以为自己是他珍惜之人,见到张如月的时候方知,她真是误会得彻彻底底,自作多情得彻彻底底!
今日,她特地穿了月白色的裙装,因为曾见他穿过月白色,觉得好看。寻常女子也不会在裙装上绣祥云,她却这么做了,因为他便有那样一件锦袍。
可是,却连他一眼也换不来。
其实明明早就知道结果的,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呢?
她不知道。
冲动是魔鬼,真没错。
身侧的男人见她脸色不好,捏了捏她的手心,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花喜敛下眼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殊不知,这一幕看在众人的眼里,是多么的郎情妾意。
众人神色不一。
苦笑的有,黯然的有,惊讶的有,遗憾的也有……
太子与郡主难道就这么在一起了?
那太子妃的位置……
昭景帝神色更冷,犀利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朝着司徒瑾杉瞟去,见他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轻声一叹。
这个儿子,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或者说,他从未看懂过。
皇后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还不快快入座。”
她声音平稳地对着大殿中央的两人道,但仔细听,就不难分辨其中极力压抑的某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