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飞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询问似的看了花喜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方才对着上首的昭景帝躬身一鞠。
“父皇,这些日子以来,喜儿一直在太子府中……”
话还未说完,众人皆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天!
郡主竟然已经入住了太子府!
这算不算是……登堂入室了?
果然,昭景帝眉头一凛,却听到司徒飞嘉又继续道:“为了父皇的寿宴,儿臣特地请了喜儿去太子府教习编排舞蹈,效果甚佳,今日特地献给父皇,为父皇祝寿!”
众人呼吸一顺。
原来是这样!
郡主只是去教习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啊!
昭景帝的脸色这才稍霁,拧紧的眉头松开,不见情绪地点了点头。
皇后见状,立刻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难为你有这份心了。”
汝南王被众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的热视线盯得煞是不自在,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他怎么就应允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进了太子府呢?
就算如喜儿所说的那般,自己去求皇上赐婚会遭质疑,可太子的立场明明那么明确地摆在那儿了,又哪里是像她说的“还不了解太子心中所想”呢!
自己果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被一个小女娃给糊弄了!
司徒飞嘉独自一人走到太子的席位坐定,看着花喜在皇后的点头下出门去准备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张辅说得没错,不止是父皇,恐怕这殿中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拿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俩的关系的!
就算这些人表面上不敢,可难保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背地里又会是怎么说的!
司徒飞嘉抿了抿唇,浓眉紧蹙,似乎是在下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突然,几声低泣婉转的琴音响起,大殿内刹的静了下来,一个个都抬起了头。
一群羽衣舞姬鱼贯而入,在大殿中央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圈,旋转跳跃,翩颇起舞。
前奏刚过,琴声转而高亢激烈。若说适才是有如清涧溪流那般缓缓流淌、沁入人心,那么此刻便是那深海之波,张扬狂肆,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带动了起来。
激烈的琴声未歇,悠悠扬扬的箫声突然和上,可殿中并未有吹箫之人,众人的视线不由微微一转。
循声望去,箫声却戛然而止。转而是一条彩带霓裳飞入大殿,迷了所有人的眼。
未见其人,然那彩带却似有主控制的那般,如同一条斑斓的凤凰缠住殿内一根悬梁,牢牢钩挂。
未几,白衣女子终于出现,竟不是步入,而是与那“凤凰”共同飞入!
明明装扮未变,却不似方才的清理脱俗、空谷幽兰,一袭白裳在那片斑斓色彩的包围之中媚色倾城,摄人心魄。
所有人都看呆了眼,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司徒飞嘉甚至掩不住炙热如火的眸,一个激动,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被皇后轻轻一瞥,方才又一拂袍角坐下。
司徒瑾杉的酒盏停在半空,想要送至嘴边,手却怎么也动不了。凤眸潋滟,墨如黑曜石般晶亮,藏着无尽的情绪,难以诉懂。
花喜勾唇一笑,如同花满楼那次一样,她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炙热的眸。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自作多情。
借着男人那日教她的虚灵剑法,她将此次的舞蹈与之结合,这才有了这似轻功似舞蹈的动作。
白色的倩影借着霓裳彩带的力道,悬在正和殿的悬梁之上,如同天仙下凡。
琴声再次一转,由急而缓,高亢之中利落不减,却带着点点幽泣,缠绵悱恻。
泠泠乐声之中,花喜顺着彩带缓缓滑落,素手一抬,纤指半露,云袖舞动。纤瘦的腰肢似是无骨,媚如水蛇;玉足轻点,原地旋转,彩带绕着她不断地盘旋。墨发疯狂肆意地飞扬,皓腕水袖动作不止,一黑一白的对比何其鲜明,说不出的惹眼,加之周身的色彩,更是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周围一圈尽是身着斑斓彩衣的舞姬,唯有中央那一道白,如同遗世流芳,傲然独立。时而清新若兰,时而灵动似童,时而魅惑如妖。
花喜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身形一动,裙角扬起,右手指天,左手指地。
犹记得那一日,他在身后环着她,教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人剑法,想必很是苦恼吧?
敛了敛眸色,女子侧首,旋转,跳跃,下腰。
英气逼人!
司徒瑾杉身形一晃,怔怔地看着那道白色的倩影。
衣袂飞扬,飘然若仙。
琴音袅袅而歇,余音绕梁,花喜在那未消的乐声中完成了最后一个飞旋的动作。
许是彩带过长,竟在收回时偶然滑过两人男人的眼前。
司徒瑾杉心下一动,几乎就要抓住,却被对面的男人抢了先。
“臣女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花喜朝着上首的昭景帝屈身跪下,带着一丝微喘的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哈哈哈,好!”昭景帝似乎是被她这段舞愉悦到了,眉宇间带着朗笑,也忘了自己之前的态度,侧首对着身旁的张德通说了句:“赏!”
“谢皇上!”
花喜说罢,正欲起身,另一抹白色的身影却手持彩带,缓步踱来。
司徒飞嘉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动,嘴角的那抹笑容,竟是那般天地失色。
花喜一怔,另一个男人亦是。
众人一下看愣了眼,一时间竟都忘了低头,直直地看着大殿中央的那两道身影。
如同方才进殿时那般,男人在女子的身旁跪下,可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大殿中顿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所有人都敛了呼吸,偷偷地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这一场宫宴办得……还真是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太子,你这是干什么?”昭景帝略带不悦的声音缓缓响起。
皇后一惊,连忙冲着司徒飞嘉使眼色,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直直开口:“父皇……”
“父皇……”话未说完,司徒飞渺连忙笑着站了起来,连声打断了他的话,“太子哥哥这一定是为郡主讨赏来的!”
昭景帝蹙了蹙眉:“朕不是已经让张德通赏了吗?”
司徒飞渺摇了摇头,一笑:“父皇让张德通赏,那无非便是赏些金银珠宝,这些东西,汝南王府难道还少吗?想来,太子哥哥一定是想让父皇赏郡主些特别的东西。毕竟这人是他举荐的,他当然得尽了这讨赏的义务啦!”
说罢,他又朝跪着的那个男人望去:“太子哥哥,本王说的是也不是?”
所有人的心都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花喜一慌,就怕他在这当口发神经,连忙在霓裳彩带的另一端扯了扯,悄悄摇了摇头。
“太子,你说呢?”昭景帝的声音仍是不咸不淡,却让人明显地听出了不悦。
司徒飞嘉抿了抿唇,敛下的长睫倏地抬起。
“回父皇的话,不是!”
啊!
太子他竟然否认了!
众人皆是一愣。
虽然太子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猜到了他想干什么,可这三皇子都为他铺好了台阶,他怎么就不知道顺着下呢!
眼下这节骨眼儿,说他想说的那件事实在不合适吧!
不少人的眸光偷偷朝席间的另一个男人瞄去。
稳然不动!
司徒瑾杉说不清自己的感觉,这明明是他要的结果,可为何,心里这么堵得慌?
又不是真的要嫁,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个跪着的男人失势罢了。怎么他就这么难受,甚至忍不住想让那女人拒绝呢?
昭景帝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你想干什么?”
司徒飞嘉突然拉过花喜的手,放在最最显眼的位置,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挣了挣,无奈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根本挣不脱。
花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搞毛线啊!
真是瞎了她的狗眼才会觉得司徒飞嘉是个稳重的男人啊!
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他就不知道避避风头吗?
“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
昭景帝突然站了起来,在大殿上方踱了几步,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皇后的心也就随着他的站起悬了起来,一边儿偷偷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一边儿狠狠地瞪了司徒飞嘉一眼。
良久,昭景帝才又缓缓坐下,嘴角半扬着。
“今日是朕的寿宴,朕还没问你要东西呢,哪儿有你提要求的份儿?”
司徒飞嘉一怔。
莫说是他,所有人皆是一怔。
果然,帝王还是宠着这太子的!甚至还亲自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花喜忽的松了一口气。
司徒飞嘉敛了敛眸,点头:“儿臣有罪!”
“入席吧。”
“是!”
这回轮到花喜苦恼了。
她是该坐回汝南王府的位置呢,还是坐在司徒飞嘉的旁边呢?
按说,她当然是要回去的。可某个男人现在正死死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太子席位那边带啊!
就在花喜打算奋力抗争的时候,殿门口的小太监又扯着尖细的嗓子唱诺:“太子侧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