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男人睁开眼的刹那,嘴角还敛着一丝幸福的笑意。
动了动手,翻过身正准备看看身边的人儿,却哪里还有女子的踪影!
冰凉的床铺仿佛不曾有人睡过那般。
还这么早,她会去哪里?
昨日就觉得她不对劲,该不会……
思及此,冷寂落双眉紧锁,猛地掀开被子。
也不顾现在天寒地冻,穿上鞋履,只着一件中衣,就打开了门。
北风呼呼地刮了进来,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个八度,可男人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正欲提步向前,女子略带紧张关切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冷哥哥,你干什么?”
冷寂落循声望去,女子一袭白衣,面露诧色地看着他。
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花娇,这么早,你去哪儿了?”男人一边说,一边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花娇蹙了蹙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可走路的姿势却着实诡异。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快回屋去!”
她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勒令男人回房。可男人这厢已经注意到了她手中拖着的食盘,紧锁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
摸了摸自己鼻梁,冷寂落乖乖地转身。待女子也进来之后,他迅速地关上了门,转身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伸手去揉搓她冻红的双手。
“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身体还没好痊愈,怎么不好好休息?”
花娇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他倒也知道她身子还没痊愈?
那昨晚是哪个混蛋不顾她的哀求,一次又一次?
“天冷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女子垂眸,将食盘上玻璃盅里的粥倒出来,想了想,又抬头看着男人,微微一笑,“再说了,是给冷哥哥的早膳,我当然得亲自看着才放心啦!”
男人漂亮的凤眸陡然睁大,愕然地看着她。
虽然经过了昨夜,可他心里还是有一种很奇怪的不安,总隐隐觉得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今早起来没有看到她的时候,他才会那般紧张。
没想到,她竟是去给他准备早膳了。
两年了,久违的拥抱,久违的温暖,久违的早膳。
这些,他都有了!曾以为再也不会拥有的东西,他现在全有了!
“花娇……”男人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
女子被他一带,手一滑差点没把碗给摔了,瓷碗在食盘里滚了好几圈,她挣了挣,羞怒地瞪了男人一眼:“冷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以前也不见你这般容易激动啊!”
“花娇,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害怕你会离开,所以见你再度接受才会这般激动。
“冷哥哥,花娇也爱你,很爱很爱。”
男人一震,随即是更加让人难以呼吸的拥抱。
花娇几乎有种自己被拆骨入腹的错觉,被男人箍得极其难受,却也不曾有半分挣扎,只是无奈地扬了扬唇。
“快用早膳吧,过会儿还要去上朝呢!”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轻笑。
“好!”
正午。
雪停了舞动的魅影,金色的日光透过洁白的云层淡淡笼下,一点一点地将那白色的雪花消融。
宰相府内,乱作一团。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北辰燕怔怔地看着男人的手,此刻正牢牢掐着她的肩胛,而男人的表情,是那般咬牙切齿,几乎就想把她碎尸万段。
“相爷这话可真是好笑,她不见了,怎么就是我对她做了什么呢?”
两年来,他的第一次触碰,竟是带着这般痛恨与厌恶的神情,还有一个子虚乌有的误会。
她知道,昨晚他与那女人在一起了。可那女人也不知发的什么疯,这男人上朝回来的时候,便不见了踪影。
只因如此,这男人便认定是她逼走了那女人吗?
“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
北辰燕一怔,长睫缓缓地垂下。
她知道,他说的是他们的那场婚礼。她以花娇的性命要挟,才让这男人娶了她。
“相爷,我没有……”女子面沉如水,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拂去了男人掐着她的大掌,“说不定她只是出去几个时辰,一会儿就回来了。”
男人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否则,本相就算是死,也一定让你给她陪葬!”
男人怒气冲冲地扔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北辰燕怔忪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勾了勾唇,从袖中取出那支碧玉簪来。
“棋瑟,明日,去将这支簪子交给相爷。”
“夫人为何不自己交给相爷?”
问完,棋瑟就后悔了。
相爷适才差点杀了夫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夫人又怎么可能去找相爷呢?
夜,北风呼啸,雪花飞扬不止。
冷寂落站在书房的桌前,面沉如水。摇曳的烛火映着他黯然的脸孔,非但没有投下光彩,反而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本以为今日出了阳光,便会融化那一场冰天雪地,却不想,只是另一场大雪前短暂的温暖。
就如同花娇与他那般,冷战两年,昨夜,以为她终于接受了,却不想,只是她逃离前给予的最后的温暖。
派人找了一天,音讯全无。
想了一个下午,他才算想明白,她根本是早有预谋地要走。
否则,怎会有昨夜的缘,怎会有今早的温柔似水,怎会有那句“冷哥哥,花娇也爱你,很爱很爱”?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原来这份不安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是他的内心预感到了她要走,是吗?
“咚咚咚……”
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冷寂落蹙了蹙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相爷,奴婢小芸。”
男人眯起双眼。
是那日救花娇的那个丫鬟。她来干什么?难道,是花娇……
“进来!”
花喜“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款款走入,直到走近冷寂落的身旁,她才停了下来。
“你有何事?”
“冷相爷,我想与你做一场交易。”
面容平静,声线缓稳。平淡无奇的面容之下,有着一双睿智深沉的眼。
男人的双眉锁得更紧:“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花娇在哪里。”
犀利的视线猛地朝她射去,带着一丝狠烈的凶光:“是你抓了花娇?”
花喜摇了摇头,勾唇一笑:“不,花娇是自己走的,我并没有怎么样,只是恰好知道她在哪里。”
冷寂落眯着眼盯了她半响,可女子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这才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皇位。”女子答得干脆利落。
冷寂落却是猛地睁大了双眼。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可见她救了花娇,后来他也就没有想那么多。可……
“你是谁的人?”男人双拳紧握,一脸冷然地看着她。
“六皇子。”
花喜没有丝毫的掩饰,却反而让冷寂落一怔。这么直接的承认,到底是真是假?
“相爷尽可放心,我没有必要骗你。”
“你就不怕本相到皇上面前去揭穿你的主子?”
“相爷有证据吗?”花喜挑了挑眉梢,眼波流转,璀璨潋滟,“更何况,花娇还在我们手上不是?”
冷寂落强忍着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冷冷一笑:“你有没有想过,本相宁与花娇同生死,也不愿背叛皇上!”
花喜闻言,唇角扬得愈高:“相爷不怕死,花娇也不怕死,可这世上最可怕的刑罚难道是死不成?”
故意顿了顿,她又继续道:“相爷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性命,而是名节吗?若是我们将花娇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咳咳咳”
话未说完,花喜已经被男人用力地掐住了脖颈:“你们要是敢对花娇怎么样,本相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花喜拼命捶打着男人如铁的手臂,也不见他有任何松手的迹象。
“相……爷就……不怕……咳咳……花娇真……的……被……”
脖颈上的劲道陡然一松,花喜猛地喘了几口,心里气个半死。
当初真是瞎了她的狗眼觉得这男人儒雅俊逸、温润如玉啊!
根本就是个手下没轻没重的还专门欺负女人的臭男人!
“相爷其实根本不必困扰,因为相爷效忠的,是东启,而非皇上。”
冷寂落一怔,诧异地抬眸看了女子一眼。
“当今圣上年轻时尚算贤明,可如今呢?根本就是昏庸无道,任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欺压良民!难道相爷不觉得,这样的皇上,会毁了东启吗?”
“皇上的儿子可不只六皇子一个。”男人冷冷地接了一句。
“呵,”花喜轻笑一声,“可相爷不觉得,能担此重任的,却只有六皇子一个吗?”
不是她偏向那个男人,而是他真的适合——无论是哪方面,他都比太子更适合。
“本相眼中的六皇子,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皇子。”
“相爷当真是如此看的吗?”花喜眯了眯眼,语气嘲讽,“若真是如此,那就当是六皇子看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