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探君心

　　听了他这句话，我一时木讷无语，主要是“缘分”二字不经意间激起了心中的偏偏浮想。他见我许久不说话，便又开口问道：“哦，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这看似是一个极其普通不过的问题了，却依旧戳中了我心中隐隐的伤痛，我很想告诉他，我叫夏天，因为在给人看病的时候被病人推了一把就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可这一切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谬，荒谬到连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自己都无法接受，又怎么能期待一个一千年前的少年去理解。是的，在这个世界里，已没有夏天。
“我……姓尹……叫……尹婵。”说话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一直以来，我都是替另一个人在生活。
“尹婵……看你的年纪，应该较我还小一些吧，我过了年正好19岁。”
尼玛？19岁？要是换在现代，才刚刚上大学吧？而我早已经是一个历经了本硕博11年岁月蹉跎的老女人了，在他面前用“老态龙钟”来形容简直毫不夸张，可此刻按年龄来说他的确是尹婵的哥哥，苍天啊，如何才能让我这颗苍老的内心来接受这么一个年幼的“欧巴”。
“哦，是吧，那，我应该是比你小一些，哦，对了，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帐篷，在这寒冬腊月的，你为什么要住在帐篷里呢？”此刻我只能是迅速转移话题了。
“不瞒你说，我与叔父原本家居兖州，近日袁本初布告天下各路英雄，一同讨伐董卓，我家叔父便带着兵马前去河内与他会和，岂料让昨日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雪阻了去路，就是在我前去打探地形的时候遇上了姑娘你！”
“什么？你们也要去河内？”我一听见他说河内二字，就再也没有听见他说的其他话。
“怎么？莫非姑娘也要去河内？”他这么一问，倒是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啊，我要去河内么？……我可不就要去河内么！……原本就与曹操说好，如果他能成功筹得兵马，我便与他一起去投奔袁绍，可如今……但细细想来，如论是这一身的伤痛还是内心莫名的感伤情绪皆是拜那蛇蝎心肠的卞蓉所赐，内心深处我不愿也不想去憎恨曹操，想到此处，心中一个计策便油然而生……
“哦，不，我家住陈留，并不在河内。”
“哦，如此大好，翻过前面那座山，便是陈留，姑娘不妨在此再安心养几天伤，等来日大雪稍化去，我便送姑娘回去。”
“好，那就多谢公子了。”我与他道完谢后，便又躺下歇息了，满脑子的思绪和腰背部的疼痛让我很难睡的安稳，迷迷糊糊中只觉天色渐渐暗去，外边亮起了火光还有隐约传来的兵士们说话的声音，正当我欲缓缓起身之时，但见李典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并轻轻点燃了帐篷内桌案上的烛台，顿时觉得眼前一道亮光，苍黄的烛火将四周衬托的格外温暖与安逸，他见我已醒来，便走近说道：“尹姑娘，我已备下些吃的，只是这军中饭菜简陋，还请姑娘将就一些。”
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之后，还真觉得饥饿难当，于是连忙说道：“多谢，多谢！”话刚说完就急忙下了床，由于腿部受了伤，我不得不一瘸一拐走到了案边，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才发现李典一直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想必是被我的“豪放之情”吓到了吧。我本想开口与他说话，岂料刚刚吃的实在是太猛，这会膈肌竟不自主的痉挛，便按耐不住的打起嗝来。越是想控制还打的越凶，真是一瞬间形象全无。李典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赶忙给我递了一杯水，“尹姑娘，喝点水吧。”
我一连喝了几杯水，除了胃被撑的更大以外，打嗝没有丝毫的缓解，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突见李典先是神色一惊，而后大喊一声：“姑娘小心，身后有蛇！”我一听有蛇，立刻吓的魂飞魄散，屁股一抬，赶紧向前冲去，怎料脚下拌了一下桌腿，整个人向下一栽，正好栽倒在了李典的怀里，而下一刻的我紧紧抓着他的双臂，紧闭双眼，大呼救命。他顺势也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额头，说道：“姑娘莫要惊慌，这冰雪天哪里会有蛇，我刚刚是骗你的。”
“什么？骗我？”我一听便迅速睁开了眼睛，“你吃饱了撑着……不，你好好的，你骗我干什么？！”
“嘘……”我刚一说完，他就示意我别说话，“姑娘打嗝可曾好些？”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发觉，经过刚才这么一顿惊吓，我已经完全不打嗝了。可由于靠的太近，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幽香，在这微冷的环境里，他就宛若是一朵纯白的君子兰那般沁人心脾……
我们就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片刻后，但见他略带羞涩的说道：“姑娘，天色不早了，我扶你去休息吧”，将我扶到床边后，便匆匆离开了……
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我丝毫没有睡意，脸颊上的余热微微退去后，我渐觉思绪平静了许多，在这静谧的夜里，躺在床上，任无数心事在心间缓缓流淌，是喜是悲，都不在重要，重要的是，经历过后，便是晴天。人生总是这样，一半遇见一半失去，一半欢喜一半悲戚，蓦然回首，何必执著，何苦落泪。
第二天我醒的特别早，可还是已经可以听见窗外清晰传来的脚步声和马啼声，想必是军中的将士们已在操练了吧，这充军在外，严寒酷暑，实属不易，军营是历练，也是消耗，为了那所谓的“除贼扶汉，天下太平”的荣誉与使命，消耗着太多的青春与生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刚起床，便见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件类似貂皮大衣一样的短衫，想必是李典送来的，这孩子还真是会雪中送炭，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细腻。我刚要将它拿起来准备穿上，李典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见我手中抓着衣服，便说道：“外面天寒风大，这是我随军携带的一件貂皮小袄，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是我李典穿过之物。”
“哦，怎么会，只是，这是你的，你给我穿了，你岂不是没得穿啦？”
“无碍，大丈夫岂能受不了这些风寒，这不，你看，我方才还在这雪中清静之地读了会书呢！”说着，他便将手中的竹简举起来在我面前晃了晃。
“哦？这一边行军打仗，你还一边读书，那你读的肯定是兵书吧？”
“这，不瞒小姐说，我读的是《左氏春秋》。”
“《左氏春秋》？”我听后诧异的问道，“这《左氏春秋》又不教你兵法，为何你却偏爱读这本书呢？”
只见李典听后，眉间微蹙，缓缓说道：“这《左氏春秋》虽不谙兵理，却暗藏哲学，发人深思，开阔眼界，而这……兵书，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则太重阳谋，读久了使人易专营于权术与阴谋。”
“原来如此……”我不禁暗叹，他果真是如他外表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与世无争。
“姑娘见笑了，也或许是因我李典天资愚钝，参透不了兵道这么深奥的玄机啊。”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不屑罢了！”他听我这么一说，便舒心的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世人都知曹孟德喜读兵书，其对《孙子兵法》的注解当年更是深得太尉乔玄的赏识，预言若天下大乱，这力挽狂澜之人定是他曹孟德啊！”我一听到曹操的名字，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时间百感交集，之前听说李典要去投靠袁绍，我心头便生一计，原本是想说服李典一行人前去陈留投靠曹操，这样做，也说不清是为了李典的前途，还是为了想帮助曹操召集兵马。可眼下听李典这么一说，竟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夸赞曹操，还是对他嗤之以鼻，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依你所见，乔玄所言是真是假啊？”
“这……”李典被我这么一问，一时间倒也有些语塞，思索了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听说昔日宫闱之乱时，义士何颙遭到宦官追杀，后竟是被曹操所救，曹家本是宦官之后，这何颙从立场上说本应是他仇家，可他却是冒着风险救下了何颙，可见这曹孟德并非忠奸不分之人；后他担任洛阳北部尉之时，又不畏权贵棒杀了大太监蹇硕之叔，可见他乃是执法严明之人；后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等人谋划诛杀宦官，不料其事未济反为阉党所害，朝廷上下又是他曹孟德敢多次上书进谏，可见他是一个心系社稷之人，由此看来，乔玄所言非虚啊……”
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一番话，顿感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曹阿瞒，看在你如此乖巧懂事，深明大义的份上，之前你老婆卞蓉对我下的黑手我就不算在你头上了。而后自是心中掂量一番，便与李典说道：“既是如此，那你们为何不前去投靠曹孟德？”
“这……，不日前听闻曹孟德已趁董卓不备，潜逃出洛阳城，如今这中原八百里到处都贴满了缉拿他的告示，这会功夫，即便是想去投靠与他，也无法得知他的安身之处啊！”
“如果我知道，你们愿随我去吗？”
……此语一出，我便知道，不是老天没有给我离开的机会，而是我自己想要拼了命的靠近，即使伤痕累累，即使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