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去何从

　　第二天一早，曹操便迫不及待的召见了李乾李典叔侄，夏侯惇及剩余的将士，结合昨晚的预言天书，大肆渲染了一番，一边分析着眼下的形势一边喷薄着自己为大汉王朝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一时间口若悬河，文思如尿崩，其慷慨陈词令在坐的每一位无不动容。夏侯惇这急性子一听更是霎时间血气上涌，激动的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的喊道：“大哥，就一句话，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你怎么办！”
“元让！”曹操听后装模作样的呼了一声，眨着眼睛继续道：“虽说我们满怀一腔报国热情，但眼下形势还是严峻的，眼看着这六路诸侯会盟就要不欢而散了，何去何从我们也该好好计划计划了……”
“老子不管这什么鸟的会盟！”夏侯惇听了一半又猴急猴急的喊了一声，言语一出才知身在军中如此粗言秽语实在不太像话，便又砸吧着嘴嘟囔道：“总之，我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
曹操听后缓缓站起身来，四下环顾了一圈，便背着手说道：“如果大家都无异议的话，那就暂且先回营，待我想好下一步计划，再告知各位。”
各位将士一听此言，便都双手抱拳，略施一礼，一一退出了帐外。只有夏侯惇还在帐内与曹操叨唠着，我看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便没在意细听。此时窗外有些许聒噪声传来，我撩起窗帘一看，远处各大诸侯已在陆陆续续撤帐整理辎重了，心里突然一阵空落落的，这轰轰烈烈的会盟竟就这般滑稽的结束了。也不知袁绍在河内的战况如何，董卓是否已在长安站住了脚跟，下一步曹操又该何去何从……窗外有些许方寸的土地之上已冒出了点点新绿，又是一年春回大地，只是眼下这不堪的乱世之中又会有多少人在乎这并不起眼的春色呢。想着想着，我又觉些许胸闷不适，只是没有了当初那般剧烈，想必是“独眼龙”给我吃的那颗药起了些效果，可是要彻底除根，还要戴上那枚蝴蝶钗。你妹的，敢情那颗解药只是“负荷剂量”，要保持一定的血药浓度，还需蝴蝶钗的“微泵维持”。想到此，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我也断然不能和自己的肺过不去啊，便转身从包裹中翻出了那只蝴蝶钗，正捏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戴的时候，曹操突然走进了后账，看着我对着一只蝴蝶钗发愣，便斜着脑袋凑上前来问道：“怎么了，婵儿？怎么对着一只金钗发呆呢？”
“哦，这……”我一时语塞，这前因后果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便临时瞎编了一个理由，想着日后有机会再与他慢慢说来，“那个，这是我离开陈留的时候，我爹送给我的，这不，好久没见他老人家，有点挂念……”
曹操听我这么一说，忽而略带歉意的拉着我说道：“都怪我，当初误信了蓉儿之言，才害的你远走徐州，也害的你爹离开了陈留……”
“什么？尹……我爹离开陈留了？”经历了这么多山高水阔的屁事，要不是今天来这么一出，我还差点忘了在这个世道我还有尹老爷这么一个爹。
“嗯……你失踪之后，他日日盼你不回，万念俱灰之下便执意要去岭南……”曹操怕我怪罪，便小心翼翼的说着。
“岭南？”我暗暗寻思，这不是去找张仲景了么，也罢，总比呆在陈留受卞蓉的威胁好。
曹操见我一时不言语，以为我伤怀过度，便高声说道：“婵儿，你万万不要伤心，我再派人将他接回陈留便是！”
“不！不要！”我一听便斩钉截铁的回到，转念一想，这貌似不合逻辑啊，哪有闺女这么对爹的，便委婉的说道：“张仲景乃我爹多年好友，此去岭南，我爹一定是去找他了，一来可以与他一道研习医道，二来也免得他老人家再随着我受着战乱之苦，岂不也是件好事。我只需修书一封与他，告诉他我平安即可。”
“恩，言之有理……”曹操听罢，微微点头称道，一转眼看见我手中的蝴蝶钗，便拿起它插在了我的发髻之上，“既是你爹送你的，你就该戴着，也好让他老人家感受到你的这份孝心。”
我乍一听，真是有一种上茅厕时一不小心吸进去了一只苍蝇的感觉，罢了，既然已经吸进了嘴，就只好吞下去了，吐出来反而更让人恶心。可有的时候，你越想默默的吞下去，就越有人会不依不饶的捏着你的嘴，一定要把这只苍蝇给你抠出来。
吃过中饭，曹操心情大好，便领着我在营寨中四处走走，午后的时光虽有点慵懒，但此刻沐浴着这初春并不炽烈的日光也自觉清新怡然。走了没多久，就见前方站有一人，挡住了我们去路，我抬眼一看，不是别人，又是卫芸。果真是冤家路窄。曹操一见卫芸，便也停下了脚步，客气的问道：“卫姑娘，你这是去哪啊？”
卫芸一听，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深藏着仇恨与暴戾，只淡淡的与曹操说道：“我正要去找曹将军你啊，如今我兄长已阵亡，我要带着他的亡灵回到故乡去……”
“你……你这是要回襄邑？”曹操听后诧异相问。
“正是……”卫芸依旧不冷不热的回着，说话间转身面向着我，看了我一阵，便突然冷哼着说道：“尹姑娘，你头上的这只金钗很是精致啊……是不是曹将军出征那日从你帐中窗户里仓惶跳出的那位黑衣男子相送啊？……”说着竟又是一阵冷笑。
我听得胸口一阵房颤，想起“独眼龙”救我那日，正是卫芸将我气得发病之时，难道“独眼龙”后来进帐与我送解药的事情被她发现了不成。曹操见我神情木讷不言不语，便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婵儿，卫姑娘所言当真……？”
“当然是假的！”我不等他说完，便向前迈了一步，冲着卫芸没好气的说道：“哪有什么黑衣男子？！是你老眼昏花了还是大白天的见到鬼了！”
没想到我一说完，卫芸竟然毫不反驳，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叹道：“哎，老眼昏花就老眼昏花呗，你至于这么大火气么……不过我说，这人在做天在看，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说着不屑的看了我和曹操一眼就径直走开了。曹操也被她这般眼神看的莫名其妙，只是嘴上不说而已，硬是看着她的背景发了会呆，才淡淡说了句，“别理她，我们回去罢。”
正当我们转身欲回营之际，戏志才和夏侯惇迎面走了上来，说是有要事要找曹操相商。正好此刻我心中郁结，便没有随他们一起回去，一个人顺着这空荡的营寨继续溜达。越想越生气，一路上将地上的碎石子踢的左右乱飞，真想一瞬间将卫芸和“独眼龙”这两个冤家踢的魂飞破散，灰飞烟灭，让他们再如此阴魂不散。我低着头闷闷不乐的一直走，直到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李典。看着绵绵春光里他这和煦的面容，顿感心头愤恨消散了一半，这世界上果真是有一种感觉叫作“如沐春风”。
“你怎么了，不开心么？”他轻声的问着，我抬头再看一眼他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虽背对着阳光，却依旧清亮，丝毫没有阴影。
此时再一回想，心中的怨气早已荡然无存，便笑着回道：“没什么，就是出来随便走走，中午吃的有点撑！”
他听我这么一说，也没忍住嘴角一斜，灿然一笑，我暗自感慨，他这儒雅超然的气息果真能荡涤人心中所有的戾气。我刚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突然见关羽从辕门走进，还尚未走到跟前，便略显慌张的说道：“尹姑娘，我嫂嫂突感不适，想请姑娘前去看望。”
我与李典对望一眼，便匆匆随关羽去了刘备帐下，在内帐一见碧云，正躺在卧榻之上，双眼微闭，脸颊泛着红晕，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发烫，碧云见了我便勉强的半坐了起来，告知我她近日颇感食欲不振，还出现频发稀便，我想她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得了急性胃肠炎了，便与她开了几剂药，为了不打扰她养病，随便聊了几句便也就离开了。走出辕门一看，李典居然还在外面等着我，夕阳的余晖倾泻之下，身姿矫健，一身铠甲更显庄重刚毅，我快步走向前去，与他一边回营寨一边聊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想起曹操此刻应该还在和戏志才与夏侯惇讨论着今后的去向，便好奇的问起李典，“哎，你说，这会盟结束之后，我们会去哪里呢？”
李典一听，沉思了片刻，看着远方缓缓说道：“想必曹将军应该会去河内的……”
“河内？”我略感吃惊，“去河内不就是去投靠袁绍吗？”
李典听后，看着我只是浅浅的笑着，须臾后才说起：“去河内投的不是袁绍，而是车骑将军，是朝廷。曹将军如此英明，想必他心中早日盘算好，我想不日便会出发了……”
“这……那我们就不回陈留了？”
“自然，试想曹将军满腔抱负，怎么会甘心回陈留做张太守的手下？”
我听得分明，曹操毕竟是曹操，重要关头岂能迷路，只是令我意外的是，一向云淡风轻的李典，居然也能如此轻易看透这乱世的明流暗涌，人心所向。
“尹姑娘，你想回陈留么？”李典一言听得我一时思绪有点断片，恍惚了一阵才吞吞吐吐的回到：“不，不是，只是问问罢了……”
“恩……”李典欲言又止，我抬眼看他，他虽面若清风，可眼底似乎深藏着千言万语，只是有些话，错过了，就永远也说不出口，只能深藏心底，任它化作无数潺潺溪流，流过岁月的每一座山峰与沟壑。
我不再说话，只是远远的凝视，远方山峦起伏，山顶一片云雾缭绕朦胧之美，正是那看不清的景象，不知吸引着多少人前赴后继趋之若附，飞蛾扑火的执着固然珍贵，但最终的结局却也只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