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马不停蹄,绝尘而去,很快东郡就被远远的甩在身后,咚咚的马蹄声响在黑夜的腹中轰隆不休,宛若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竭尽全力将血液泵出维持着奄奄一息的命脉。
三人一路无语,气息孤寒。我心急如焚,连隐隐的腹痛酸胀也丝毫不去在意。天色渐渐亮起,可清晨第一缕晨光中我们还没能看清太阳的轮廓,却看见有大拨的乡民从濮阳方向涌来。
濮阳。我心底打颤,那不是陈宫口中吕布打算要十面埋伏的地方吗?这个时候出现这么多逃亡的流民,难道是吕布已经提前占了濮阳不成?我与李典对望一眼,他知我心中担忧,便命车夫停了马车,起身下车去询问过事情的细末。果然不出所料,我们还是来晚了,吕布此刻已屯兵濮阳,这些居民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一路逃亡至此。
“别担心,”李典见我愁眉深锁不言不语便轻声安慰道,“我们正好可以混入城中打探一下吕布的兵力和布防。再者,吕布虽然骁勇,可论起带兵打仗,运筹帷幄,他绝不是主公的对手。”
话虽如此,可只要一想起吕布手中那支冷冽泛着寒光与杀气的方天画戟,还有那一群披头散发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浓浓野兽气息的西凉骑兵,我的心中还是会忍不住打起冷颤。尚知晓后事结局的我,心中仍如此害怕,可想而知如今久攻彭城不下的曹操一旦得知后方被吕布所占,那将会是多么的畏惧和无助。世人只在乎结局的胜败,似乎从来没有人在乎过程中的流血与牺牲,坚忍与绝望。
马车一路呼啸而过,很快就到达了濮阳。远远望着城关上那面写有“吕”字的大旗在风中明目张胆的招展着,却似一把大扇,扇起我心中无限的凄苦与愤懑。我们三人依次下了马车,城门两侧把手的军士现如今也是吕布的手下,过往的行人商客均需要接受盘查。我们三人自称是外乡过路人,恰巧城中有亲戚,想进城探望,守城的军士倒也没怎么为难就放我们进了城。我心中狐疑,便小声问起李典,“吕布既是占了濮阳,为何不关闭城门,整军待战,反而门户大开,让路人随意来往呢?”
李典沉吟片刻后便回到:“吕布如此作为,想必是要迷惑我军将士。”
“此话怎解?”我心中担忧问的急切。
“陈宫等人奸计暴露,自然是加快了动作,如今兖州被偷袭,濮阳被占,这一消息很快就会传至主公耳中。可兖州治下郡县如此之多,被攻占的肯定不止濮阳一地,主公又安能得知吕布究竟将重点兵力部署于何方?
“嗯……”我心中大致明了,迎着风轻声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吕布很有可能只是分兵把守,其人并不在濮阳,而是暗中集重兵于某一郡县,等着曹操自投罗网?”
“嗯,有此等可能,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速速去城中探一探吧。”李典说罢便领着我和环儿一路向前。城中的人家大都已闭户逃亡,街边除了有些许废弃物品丢弃混乱之外,并不见厮杀打斗过的痕迹,一切安然的异常诡异阴森。绕过几个街区,终见有吕布的兵马三三两两巡逻而过,可细细一看,都尽是些老弱病残,连半个威风凛凛彪悍无双的并州铁骑都未曾见到。我口中嘀咕:“莫非吕布真不在城中?……他会躲在哪呢?难不成去了东郡?”
“东郡有我叔父和荀彧在,吕布应该没有那么轻易攻下。”曹操家眷尽数都在东郡,此刻听李典如此一说,我才总算是有些宽心。
“姐姐快看!”环儿突然指着前方,意外的一声叫唤把我和李典的注意全部都集中在她指尖的方向,但见不远处的泥土地面之上嵌着深深的车辙和马蹄印。李典走至前方蹲下身去细细查看了一番,忽而眼前一亮,警惕的说道:“从这马蹄印子的深度与形状来看,这些都是西凉宝马留下的印记,吕布和他的西凉军定在这濮阳城中设下了埋伏!”
“那怎么办?”我急的脱口而出,环儿在一旁提醒道:“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赶紧出城去往徐州告知主公万万不可来这濮阳!”我和李典皆点头赞同,可当我们再次匆匆赶至城门口时,却被守城的将士拦下,告知从此刻起,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眼看着无法出城,我是急得团团乱转,只恨自己不能上天入地,要不然会制作炸弹也行啊,炸得吕布鸡飞蛋打,满地找牙,让他还敢不敢拿着方天画戟耀武扬威!
正当我悲愤交加之时,突觉下腹一阵酸痛传来,糟了,这定是传说中的动了胎气,我捂着小腹缓缓蹲下身去,环儿见状,慌忙搀住我,我抬起头倍感无力的回到:“我有些不适……”
“我扶你先回城中歇息……”李典弯下身子将我扶起,我担心流产便没有拒绝,跟随他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外表安静内里却杀气涌动的城区,找了一处酒家暂时安身。
夜来月黑风高,危机四伏,听着窗外越来越频繁的脚步声经过,我几度胆战心惊,想了又想,我还是与李典说道:“你听这些仓促的脚步和马蹄声,定是吕布得到曹操回防兖州的消息正在部署兵力,你先不要管我们了,赶紧想办法出城去,定要告诉曹操千万不要进濮阳!”
“这……”李典迟疑不决,此刻环儿也是心急如焚,帮着我劝慰道:“李将军,姐姐所言极是,此时是半刻功夫也耽误不起了,还望将军速速想办法出城,我会在此地好好照料姐姐的!”
李典见我的环儿如此坚持,便不再推辞,交代了几句便趁着夜色离开了。我虽是身体有恙不能与他同行,可此刻身在驿馆也是异常坐立难安。子夜时分,狂风大作,晃动着屋檐横冲直撞,阵阵灌入房中,熄灭了烛火。冷风在黑暗中犹如鬼魅张牙舞爪,卷起衣襟左摇右晃,一股强烈的恐惧伴着阵阵呕吐涌上心头。
“姐姐……”环儿话音刚落,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声骤起,紧接着火光冲天。我慌忙赶至窗边张望,见一对对西凉铁骑像野兽般叫嚷着疾驰而过,手中晃动的大刀泛着悚然刺眼的寒光。
“糟了……”狂风夹杂着漫天的尘土扑面而来,将我颤抖的嗓音彻底击碎。
“姐姐,是不是主公已经中了吕布的埋伏了?”环儿的问话犹如一把尖刀刺入胸口,我有些窒息,无力的瘫坐在地。正当环儿扶着我准备挣扎着站起身来之际,却听得“嘭”的一声响,房门被撞开,我以为是李典归来,岂料竟是吕布的兵马,眨眼间就已上前将我和环儿纷纷架起,打头的将官将火把凑近看了几眼,便下令道:“吕将军有令,嫌疑人等统统带走!”
“军爷,我们只是路过的,我们……”环儿惊声嚷道,可还未言尽就被打断:“哪来那么多废话,统统带走!”
一声令下,我和环儿就这般被生拉硬拽的带出了驿馆,门外已是厮杀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是凄厉的哀嚎和无边的刀光剑影,快马绝尘而过,带着清冽的血腥气息挥之不去。我和环儿走在这狼藉不堪的街头,腥风灌入口中,使我咳嗽不断,咳着咳着一阵恶心,正挣扎着弯腰欲吐之时,见有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我聚目一看,正是吕布和陈宫。此一见,又不知要激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