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吕布那幽深的眼中依旧透着俊朗的豺狼气息,手中的那杆方天画戟更是让人看上一眼便肝胆俱碎。再看看一旁那一向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陈宫,此刻就是一副活脱脱的奸人嘴脸。我低下头去,脑中混乱不堪。可偏偏就是冤家路窄,不到片刻陈宫就发现了我们,只听得他突然大喝一声,转而快速下了马,走至跟前看着我不可思议道:“又是你这个妖妇,我陈宫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总算是老天有眼,今天还是让你落到我的手里!”说着便与身后的将士交代道:“这两个女子你们可要给我好生看管,待此战结束,我再来收拾她们!”
事已至此,逃无可逃,我斜着眼睛不想直视他如此“销魂”的丑态,耳旁却听得吕布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你?……”
“吕将军也认得此人?”陈宫见吕布也下了马走近,煞是惊异的问起。
我一声冷笑,吐着气息揶揄道:“陈宫啊陈宫,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不久您还死死咬定我就是貂蝉,难道您这么快就忘了‘吕布戏貂蝉’的故事了吗?”
“你!”陈宫听我如此说来,气得胡子直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吕布见此情景不禁低头浅笑,转而与我道:
“姑娘别来无恙,不知此刻出现在这濮阳城内,所谓何事啊?”
“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被这妖妇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啊!”陈宫迫不及待的与吕布继续道:“她乃是曹贼的亲属,来这城中定是想来与曹贼通风报信的!”
“哦?公台所言当真?”吕布眨着眼睛望向我,那寒光四射的深眸竟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心惊肉跳,我本能的咽了口唾沫,直言道:“当真。”
“你听听!”陈宫一听我言,高兴的跳起脚来手舞足蹈,“难得这妖妇亲口承认,照我说,不如一刀杀了她们,以除后患!”
我抬起双眸,直直的投向吕布,他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长安刺杀董卓一事,我毕竟是有恩与他,还成全了他和子月的姻缘,替子月背负了世俗的污言秽语。吕布定是在犹豫内心的艰难在脸上初见端倪,果不其然,一颗恻隐的流星划过他眼底的天际。
“不急,她是曹贼的亲属,如今两军交战,留着她或许还有用。”
“将军!”陈宫一听,再度跳起脚来,“将军万万不能心存妇人之仁啊……”
“不要再说了,将她们先行带下去吧!”吕布不等陈宫说完便挥手示意,话音未落就已转身上马,陈宫也只能无奈怨恨的跟随而去。望着他二人策马远走的背影,我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切有惊无险,只要生命气息尚在,一切皆有希望。
……我和环儿被暂时关押在一处宅院之内,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冲杀嚎叫,看着漫天跳动不休的火光,环儿战战兢兢的问道:“姐姐,你说,主公是不是已经中了吕布的埋伏了?……”
我凝息不语,只是死死的盯着远方的天际,滚滚焦灼的狼烟将月光遮挡,三更本应静谧的天空此刻却永远失去了安宁……
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的清晨终于听得城中厮杀声渐止。我心中自知胜败已成定局,可任我和环儿急得焦头烂额也丝毫踏不出这宅院半步。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光渐渐笼罩树梢,刺眼的光晕照的我和环儿皆有些炫目,当我们双双垂目而泣之时,泪光中隐约可见一抹亮丽的裙角,我抬眼一看,是子月。她梨涡浅笑,依旧婀娜多姿,绰约无限,只是眼角多了一抹战后的哀愁。
“我今晨听得吕将军说起你,特意赶来看望。”我倏然起身,故人见面,一些过往的画面掠过眼底,本应话茶叙旧,可我此刻连寒暄几句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惨然一笑:
“好久不见……”话到此处,鼻尖一酸,哽咽着再也无力继续。
“我哥哥还好吗?”子月问的突然,可一提起“独眼龙”,我却哑然失言,半晌过后才咬着牙如实相告:“他……死了……”
“什么?!”子月紧紧的抓住我的袖口,眼泪瞬间滚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陈宫害死的。”我承认,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我是有私心的。
“什么?陈宫?就是那个引吕布前来兖州的陈宫么?”
“正是,他与卫芸暗中勾结欲图兖州,不料却被我和你哥哥偷听到,便与他们起了冲突,你哥哥,就是中了卫芸的毒箭身亡……”
“啊……”子月吸着凉气连连后退,泪水就如洪水决堤般涌出。我呆立原地,相对无言。
“夫人!”过了许久,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有力的叫唤,我回望一眼,又是陈宫,历经一夜的鏖战,此刻的他却丝毫不见一缕倦容,目光异常闪烁,走至近处假惺惺道:“立冬后天气转凉,还望夫人好生回府中歇息。”子月抹着眼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宫,便缓缓退出了宅院。陈宫目送子月离开后,转瞬间脸上已爬满了阴冷狡黠的笑意,冷哼道:
“你们活不了多久了……昨夜一战,曹贼被大火烧伤,又身中数箭,今晨已经不治身亡了,哈,哈哈哈,很快,兖州就是吕将军的了,妖妇,你就等着受死吧!”岂料环儿一听此言,痛哭出声,片刻就已瘫倒在地。陈宫见状,愈发欣喜,丧心病狂的大笑一番便甩着袖口得意的离开了。
我蹲下身去,扶起环儿,安慰道:“环儿,别哭,不要相信陈宫胡说八道,曹操根本就不会那么轻易死。”
环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啜泣着道:“真的?可他方才所言……”
“那肯定是曹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用来迷惑敌人的。”
环儿听我这么一说,才渐渐止住泪水,转着眼珠子回到:“姐姐所言不假,主公如此深谙兵法战术,岂能敌不过吕布匹夫!”
“对!眼下我们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逃出去。”话虽如此说,可我看着这四面的高墙真是一筹莫展。
“姐姐不用担心。”环儿片刻间又开始机灵起来,“既然主公是故意诈死,想必他一定另有谋算,相信不久就会将吕布匹夫赶出这濮阳城!”
“嗯……”我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我们现在就暂且静观其变吧,吕布念我在长安之时曾对他有恩,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杀我们;子月得知陈宫杀了她哥哥,想必也是怨恨在心,定会寻找时机报仇雪恨。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陈宫必死无疑。”
“姐姐所言极是,那我们就既来之则安之,到时趁着混乱之际逃出去!”环儿嘟着嘴豁然道。
“嗯……”我口中答的随意,可心中依旧忐忑,就在此刻,院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及慌乱的叫喊。几匹久战沙场的西凉宝马竟发疯似的狂奔不止,伴着声声惊恐的嘶鸣让人惧怕难安。
“吕将军有令,速速关闭城门!”混乱中听得数名将士急促的喊叫着,我和环儿趁乱便想冲出宅院看个究竟,却还是被拦下,只能困于院内。
“环儿,你听,外面的士兵如此仓皇失措,定是被曹操攻其不备,乱了阵脚!”我坐下身去拍着案角欣喜的与环儿分析道。
“姐姐说的对!”环儿紧紧的拉住我的手,笑言道:“相信不久主公就能灭了吕布和陈宫,将我们救出去!”
我提息远望,心中默念,愿一切皆能逢凶化吉,可山穷水尽也好,柳暗花明也罢,终究由不得你我。不久。又将会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