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山穷水尽

　　“是你？”
“是你？”
尽管月黑风高，尽管烛火迷离，但见面之时我们异口同声的说出的短短两个字，足以表达彼此的错愕。
一个是尹婵，又是貂蝉；一个是徐吉，又是田荣。
短短沉默了几秒后，徐吉颇感意外的问道：“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濮阳城内？莫非……你真是貂蝉不成？”
我提息浅笑，直言道：“不瞒你说，这貂蝉其实就是尹婵，当日在长安对徐主帅你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还望见谅！”
徐吉细细听我道来，眯起眼来在烛火下注视了我一番，仍旧疑惑道：“既是如此，那，不知尹姑娘今日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我并不着急回答，低头沉思了片刻，反问道：“能否容在下先冒昧一问，当日的徐主帅为何成了这濮阳城内的土豪？莫非你此举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哎……”徐吉一声叹息，一层不可名状的忧愁混着烛火燃起的袅袅青烟缓缓笼罩着他坚毅的面容。
“不瞒你说，当日在长安得到卫芸资助，本是想来这兖州壮大黄巾实力，岂料这卫芸心术不正，给我钱财并不是想真心助我，而是暗中使计，引得我与各方诸侯之间拼个你死我活。她那不是想让天下太平，她就是嫌这天下不够乱！”徐吉的语气越说越激动，停顿了片刻转而又无奈叹道：“东郡惨败，大半黄巾军皆被曹孟德俘虏，所幸那曹孟德爱惜兵士，将他们尽数收了编，现在也算是有口饭吃……”
我听得心中有一丝窃喜之意，听徐吉的口气，对曹操是没有敌意的，那么想要策反他，又多了一份胜算。只是这心中依旧迷雾重重，这徐吉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濮阳土豪呢。
“你曾是黄军的主帅，今日又为何会成了富户田荣？”我问的直接，徐吉听罢也没有掩饰，直截了当的回到：“东郡一役之后，我带着弟兄们四处逃亡，这期间死的死，散的散，后来就只剩下寥寥数十人，本想去冀州投奔，岂料冀州也是战祸不断，只好带着钱财先行在兖州隐姓埋名，等候时机，岂料恰遇上吕布前来偷袭兖州，占了这濮阳……”
“原来如此……”我字字听得仔细，抬眸继续追问道：“吕布是朝廷特封的奋威将军，你们黄巾向来与朝廷为敌，这次你为何要资助吕布呢？”
“哎！”徐吉听来愈加无奈，“田荣是这濮阳首富，仓内屯粮无数，如今吕布屯兵濮阳不出，遣陈宫过来借粮，我岂能不借？”
我听得心头一阵欣喜，上前一步，闪着眼眸说道：“这么说，借粮给吕布不是你的本意？”
“嗯！”徐吉垂着脑袋再叹一声。我见时机差不多，便故意问道：“你可知道，这吕布好好的怎么会来偷袭兖州？”
“为何？”徐吉对吕布此举也很是诧异。
“这吕布虽然骁勇，但欠谋略，他之所以敢夺曹操的后方大营，也是因为卫芸的怂恿，正如你方才所说，卫芸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她这么做，是想挑起个诸侯之间的内乱来报自己的私仇！”
“此女真是心肠歹毒之人！”徐吉握起拳头重重的捶向桌案之上，满脸都是错信卫芸的悔恨与心系天下的哀愁。我心中明了，他虽是黄巾头目，但初衷也是想拯救黎明于水火，若不是这万恶腐朽的东汉王朝逼得百姓走投无路，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揭竿而起。纷繁乱世，没有什么比这颗为国为民的赤忱之心更弥足珍贵，他和老曹一样，都是这黑夜中的明星，熠熠生辉。
“黄巾也罢，诸侯也好，只要能结束这四方的战火，就是明主。吕布虽英勇，可是残暴无谋，绝非明主，你此刻资助他，怕只怕日后养虎为患啊。”
“姑娘上次在徐州舍命救下何其，我徐吉就知道姑娘绝非等闲之辈，眼下依姑娘之见，我该当如何？”
“徐主帅谬赞了，你可知道，曹操现在正屯兵濮阳城外，只要这吕布一日不离开濮阳，兖州就一刻不得安宁，到时候就免不了又要生灵涂炭了……”我知他心中体恤百姓，故意将话锋一转。他听后连连摇头，片刻后若有所思的感慨道：“自打这曹孟德接管兖州以来，一边练兵一边屯田，又几次驱逐袁术的侵扰，也算是让百姓过上了几天太平的日子，可如今这吕布……”
“徐主帅忧国忧民之情，实乃让人钦佩，眼下我有一计可将吕布驱逐出兖州，但需你配合，不知……”
“姑娘快说！”徐吉见我有些吞吐竟迫不及待的接过话茬。
“只要徐主帅同意，哪日趁吕布陈宫不备，偷偷差人至城外曹操言明，你们里应外合，定能将吕布赶出濮阳！”
“这……”徐吉乍一听来有些犹豫，我趁热打铁，继续道：“不瞒你说，眼下我被陈宫软禁于此，陈宫本居曹操帐下，可竟趁着曹操出兵之际引得吕布偷袭后方，可见其人卑鄙奸诈，若由他辅佐吕布入主兖州，那岂不是兖州之祸？”
徐吉听得有些动摇，沉思片刻后终于迸出一语：“吕布匹夫，断然不配当这兖州之主，好吧，为了兖州千万百姓，我徐吉就助曹孟德一次！”
我欣喜若狂，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好，那我先行回去，免得陈宫起疑，这几日我会假装身体有恙，你若寻得时机，便差人装扮成大夫去竹巷的万柳庄寻我！”
“嗯！”
“为确保安全，我们定一个暗号。”
“什么？”
“天王盖地虎，来者答曰：小鸡炖蘑菇。”
“好。”
夜，依旧浓黑，依旧沉寂，只是这心中燃起的熊熊火苗，已照的脚下一片亮堂……
我趁夜又回到万柳庄，此刻应该已过三更时分，值夜的士兵正是犯困的时候，我借口回去取了几副药需再次进府医治，他们就径直放我入了内宅。一进屋就见环儿心急如焚的跑了上前，告诉我那名产婆就快醒了，被她堵住了嘴给绑了，我一时间对她真是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平日里的萝莉还真有变成汉子的时候。我们计划了一番，便对产婆来了个威逼利诱，她吓得不轻，最后哆哆嗦嗦的发誓今夜之事绝不泄露半句。放走她之后，我心底有种隐隐不安，但愿是我多疑了，可我却忘了，大浪淘沙从来都不是沙的本意，而是浪的汹涌，我太看轻陈宫这片大浪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在试“天王盖地虎”的暗号，直到第三日，终于等来了我的“小鸡炖蘑菇”。商量之后，鉴于我直接出城风险太大，容易暴露，便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将贴身之物发钗一并让来人悄悄带出城外交予曹操。一切的计划徐吉都已安排妥当，就在今夜子时，以火箭为暗号，曹操屯兵城下徐吉则趁夜打开城门放曹操的兵马入城，杀吕布个措手不及。
万事俱备，啥也不欠。我和环儿已经按捺不住有几许窃喜爬上眉梢，平日里都害怕天黑，今日却只盼着日落，盼着黑夜中燃起的那支火箭。可日暮之时，我们却意外迎来了陈宫，随行的还有那夜被我们放走的产婆，战战兢兢缩在陈宫身后，陈宫将她一把推至身前，指着我质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她，那夜是不是她将你打晕了？说！”
“是，是……”产婆被陈宫的一声暴喝吓得竟打起寒颤来。
“好啊，”陈宫听罢凶相毕露，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喘着气骂道：“你这妖妇，又想耍什么花招，是不是又出城去给曹阿瞒通风报信去了！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东门挖坑设下陷阱，就等着曹贼自投罗网了！哈哈！”陈宫笑的有几许肆掠，带着嗜血的阴森，强烈的愤懑已让他有些失去理智。
“告诉你又何妨？告诉你你也休想再与那曹贼通风报信，哈哈！”说罢，甩起衣袖扬长而去。
他刚刚走出府门，就听见院外一片窸窸窣窣之声，我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陈宫一声令下，“点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