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六宫无妃!
他们以为,女儿死了,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可是原来,有一个人比他们承受得更多。他们怪他害死了他们的女儿,他却只能怪他自己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
这一瞬间,他们竟觉得他好可怜。他要怎么才能撑下去?
时光荏苒,半年转瞬即逝。
在西冷的一隅,一间客栈内,两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对坐于棋盘之前,棋局之上,子与子的交错间,似乎也在诉说着她们的故事。
身着橘色华服的女子轻叹一声,面露无奈之色:“姐姐,你总是这般不留情面,难道不觉得每次都是我落败,这棋局太过无趣吗?”
红衣如火的女郡主轻挑眉梢,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若我让步,你便觉得有趣了?胜利岂不是失了味道。”
“罢了罢了,我自知辩不过姐姐。在这世上,或许只有皇兄能与你匹敌。”橘衣女子语气中透着一丝认输。
话音未落,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收声,目光忐忑地望向对面的女子。见她神色如常,并无异样,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女子却轻笑了起来,声音温柔而不失锋芒:“你这是何须慌张?我岂会对你有何不测。”
司徒景天细细打量着她的笑容,心中暗想:难道她真的已经将过往放下?于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的两位皇侄尚在宫中等候,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你真的打算如此决绝,不再回头了吗?”
她并未提及皇帝兄长的等待,因为即便时光已过半年,她仍旧无法洞悉这位郡主姐姐的内心世界。当初那场风波,不仅东启,就连西冷也为之动容。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这客栈中悠然自得地度过了大半年。外界的纷扰似乎与她无关,她总是泰然自若,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入其眼。若真要说她与往昔有何不同,那便是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清冷之气。曾经的她如烈火般热烈,哪怕受伤也从未像如今这般,对周遭的一切显得漠然置之。
在那个遥远的往昔,我误以为她遣信于我,是因为她渴望重返西冷的怀抱。心底无法否认的是,那一刻,我心中泛起了阵阵惊慌。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明白,她——那位高贵的郡主,其实只是渴望与我相见。或许,在她眼中,她亏欠了我太多,只有亲眼见到我安然无恙,她的心才得以安宁。
“逃离此地已是千辛万苦,我又怎会轻易回去?”她轻抚着桌上的棋盘,那如玉般的指尖在黑白棋子间穿梭,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景天,如今见你安好,我的心便也落了地。南宫他,虽然外表冷漠,内心却热情如火,只要你以真心相待,终有一日,他会接纳你的。”
“郡主姐姐……”
“明日我便将离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了吗?”
“郡主姐姐!”我,司徒景天,震惊地望着她,“你要去往何方?为何要离我而去?”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来西冷,是为了避免被人识破身份,如今风波已过,我也该启程了。你这半年来频频出宫探望我,若是让南宫察觉,该如何是好?”她叹息一声,低垂的眼帘下透露出一丝凄凉,“我这个人啊……似乎注定了孤独一生,无论身在何处,都只会成为他人的负累……”
“郡主姐姐,你这是何出此言!”我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满是不忍,“请你不要走,景天愿意陪伴在你身边,好不好?”
“傻丫头,你应该陪伴的,是你的夫君。”
“可是……”
夜色渐浓,秋风送来了丝丝凉意,伴随着淡淡的寂寥。东启国的龙吟宫内,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怀抱着将近九个月大的女婴,他的目光柔和而深情,却不再带有笑意的痕迹。
半年的时光匆匆流逝,他的面容愈发消瘦,原本锋利的下巴更显得锐利,那双曾经如星辰般璀璨的凤眼,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静与空洞,仿佛再无一事能触动他的内心波澜。
在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幅幅精致的女子画像,窗边悬挂的、墙上装饰的,无一不是同一位女子的倩影。她身着各式红衣,或妩媚妖娆,或嗔怒娇俏,或哀怨婉转,或喜悦洋溢,或是泡茶沉思,或是舞动轻盈。每一笔每一画,都透露出画作者对这些画作的珍视与倾心。
在这些画中,还有一张特别的,画中的女子坐在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眉目舒展,嘴角含笑,仿佛正在分享一则趣事。然而,这样的双人画面唯独这一张,其余的都只是那位女子一人的千姿百态。
“丫头,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花喜见她依旧犹豫不决,便下了逐客令。
“那好吧,姐姐自己多保重。明日……或许我就不来送别了。”司徒景天轻咬着唇,眼神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片刻后,她郑重地说道。
花喜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你见不得离别的场面,不来也罢,若有缘分,自会相见。”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为姐姐祝福。”司徒景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
夜深了,入秋的晚风带着微凉,吹过心头,总带来一种凄清的感觉。
在深宫的一隅,轻风拂过帘幔,带来了几许凉意。皇帝抱着小小的暖暖,轻声细语地教导着。
“暖暖,你可要记好了,这位便是你的母后,她是父皇一生至爱之人。”
孩子在父皇的怀抱中嬉笑,天真烂漫,尚未懂得人世间的忧愁与哀伤。她的笑容纯真无邪,仿佛是昔日的她重生。那精致的面庞、灵动的眉目,乃至眼中的神采,都与她如出一辙。
每日朝政繁忙之余,皇帝都会携暖暖至此,凝望着那幅色彩斑斓的画像。他渴望女儿长大后能明白,自己曾有过一位多么贤淑的母后,希望她永远铭记母亲的容颜。然而,心底偶尔会掠过一丝念头,既然那人决绝地离去,或许,让这孩子忘却她也罢。但这样的思绪转瞬即逝,因为他的心,始终不忍。
他的过往,充满了悔恨。即便是立后之事,也是出于己意,却未曾想,连国师亦是受张如月之命,欺他以立后为必须。若连这唯一自认为为她所行的错事,也不过是场荒诞不经的笑话,他又有何面目去求她的原谅?
夜幕低垂,寂静无声,皇帝对着画像中的喜儿诉说心声:
“喜儿啊,你可知道,我日夜思念你?”
“如果时光倒流,你是否还会选择离我而去?”
“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可你从未听过他们呼唤你一声‘母后’,你怎能如此无情?”
破晓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简陋的客栈房间内。西冷之地,晨风带着些许寒意,吹拂过花喜的发梢。她坐在床沿,手中的行囊已收拾妥当,心头不免涌起一丝失落——司徒景天,终究是没有来为她送行。
那孩子,或许再也不会踏入这客栈的门了。
花喜轻叹一声,面纱下的脸庞无人能窥见,她的眼神却透出坚决。她起身,牵着马儿准备踏上旅途,却在那一刻,一双藏青色的软靴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顺着那绣有墨莲的浅青衣袍,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那张温和如冠玉的面庞上。他憔悴的容颜,如同一记沉重的锤击,敲打在她的心口。
“景天!”她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喜悦、痛楚交织。
原来,他说今日不会来,背后隐藏着这样的缘由。
“喜儿,你尚存于世,这是何等的喜讯。”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情感。
花喜感到脚下一阵软弱,若非手中还牢牢握着马缰,她恐怕已经瘫坐在地。她曾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这个男人,然而命运弄人,他们竟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
在那个悠扬的古老时光里,萧南的名字轻轻飘过风中。他唇角的微笑如墨莲般绽放,优雅而耀眼,凤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彩:“喜儿,你心中还有我,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
她,名为花喜,轻解面纱,目光坚定地穿透了岁月的尘埃,“怎么可能将你遗忘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却又透出淡淡的忧伤,“是景天遣你来的吗?她总是这般单纯,明明知晓,我们或许最好永不相见。”
男子微微摇头,突然伸手紧紧拥抱住她,仿佛要将所有的遗憾与不舍都化作这一刻的力量,他的手掌轻柔地覆盖在她温暖的腹部上,声音低沉,带着颤抖和哽咽:“纵使千军万马横扫,纵使国破家亡,你怎能离我而去?”
花喜的心猛地一紧,她感受到了那股深藏于他心中的痛楚,如此深刻,如此鲜明。她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究竟有多么深重。
“萧南,那些往昔,都已随风而逝。”她轻声安慰,试图抚平他心中的创伤。
“我知道,我全都明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