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担心元静对家中事务放心不下,于是安慰道:“不管太后娘娘如何说,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小王爷。无论发生何事,你爹爹和我都会为你撑腰。”此次进宫势在必行,毕竟小王爷地位显赫,若要拒绝他们的提亲,还需请太后出面或出谋划策。虽然陆家是户部尚书,官居一品,但在朝堂上的地位仍与手握重兵的雄威王爷有所差距。若真让王爷家不快,恐怕会对元静的将来不利。因此,今日必须前往皇宫。若有太后相助,事情将好办得多。
元静却不愿兴师动众,她认为只需向太后说明情况即可。陆敬安也觉得元静所言有理,人多反而容易使小事变大,难以收场。他叮嘱元静切莫冲撞太后,不要因为长辈的宠爱而失去分寸。太后作为国母,行事必有深谋远虑,不会因偏爱而偏颇。因此,无论太后如何决定,陆敬安都能接受,也希望元静能学会做好各种准备。
“知道了,父亲。那静儿就先走了。”元静恭敬地回应。
“去吧。”陆敬安挥手示意,目送女儿离去。
月色朦胧之际,元静带着满腔的忧虑,领着众人分成两拨,一波前往祠堂,另一波则赴皇宫。
沿途之上,元静的思绪纷扰,她不断思索着一个棘手的难题:如何才能保护好“云浅”与“云舒”。显然,鄂小王爷已被那对双生美人深深吸引。对于自幼便随心所欲、鲜有不得手的他来说,如今对“双云”展现出了势在必得的决心。想要让她们安然度过这一劫,恐怕是难上加难。纵使能暂时应对过去,谁又能保证她们未来的安全?虽然办法非无,但真正行之有效的却寥寥无几。比如,将她们许配于人,可又有哪家能够压制住鄂小王爷的贪欲呢?难!此刻,哪怕“双云美人”美得足以令所有男子心动,普通男子此时也不敢接纳她们,毕竟很少有人愿意为了一名女子去得罪一位王爷。或许可以请求太后将她们留在宫中,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真的一生都躲在宫里,能否躲过小王爷的骚扰尚未可知,只是如此又怎能对得起她们如花似锦的年华?而如今的小王爷似乎已经认定,“双云”必将成为他的陪嫁,因此为了两位佳丽,他定会前来提亲,表面上却是看中了元静。一旦他提亲,为了元静的幸福,陆家必然会拒绝,但这样的拒绝将给陆家带来雄威王爷的巨大压力。若是因陆家及元静自身的安危而牺牲云舒和云浅,凭借着多年的情谊,元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陆家人亦然。元静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给太后出了一个难题,至少对她而言,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抵达慈安殿,元静向太后娘娘行了一个深深的礼,然后静静地跪着,等候太后的询问。
“这么晚了,何事如此匆忙赶回?”太后不禁好奇地问道。元静素来懂得礼仪,性格也温和恬静,若无万分火急之事,她绝不会在这深夜时分打扰自己的休息。
元静低垂着头,双膝触地,声音中满是恳切:“臣妾特来,恳求太后娘娘的慈悲。”
太后娘娘轻叹一声,柔声劝慰:“起来吧,孩子。你这般模样,倒让我觉得是件大事。莫非有什么难处,让你如此长跪不起?扰了老身的清梦,也不见你有些心疼。呵呵呵。”她的目光在元静身上停留片刻,便悄然向身旁贴心的嬷嬷投去一瞥,似在询问底细。然而,那嬷嬷回以眼神,却似乎对元静的来意一无所知。
“起来说话吧。”太后的声音更显柔和,恍若春风拂面,充满了对晚辈的关爱。
元静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尽管话已说完,依旧没有站起身来。
提及那位鄂家的少爷,太后不禁摇头叹息:“怎的就招惹了那位小魔头呢?”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无奈。
在往昔的岁月里,若非她父亲鄂仁业曾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先帝,将皇帝从死亡线上拖回,或许他此刻仍在何处的山野间徘徊,而非享受如今的安逸生活。这便说明,人不仅需有才华,更需机遇,且一旦机遇降临,必须紧紧抓住。当年,鄂仁业凭借其天赋神力,在与北方蛮族的战斗中,勇救陷入重围的先帝,身受重伤。为表彰他的英勇,先帝封他为雄威将军,驻守边疆。他以一身之力,压制那些同样不讲究战术、只凭蛮力的北方敌人,每战必先士卒,屡立战功,深得将士们的敬仰。晚年,先帝见他护国有功,又封他为雄威王。遗憾的是,他的独子却辜负了这份荣耀,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游手好闲,只会酗酒斗狠。尽管如此,雄威王对他溺爱有加,从不严加管教。如今,他更是沦为一个无赖。
“唉,但毕竟他们家曾救过先帝,哀家不能不顾及鄂王爷的面子。”太后也感到为难。元静紧随其后,低声祈求:“求太后开恩。”她的身体俯得更低,心中充满了恐惧。她害怕太后会让她顺从,害怕失去云浅和云舒,害怕今日的答案不会有利于陆家。站在太后的立场,帮与不帮,如何帮,都是简单却又复杂。简单的是,太后一句话就能决定元静的命运;复杂的是,如何说出这句话,既能满足陆家的请求,又不得罪雄威王家。
元静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她害怕太后会觉得“麻烦”。如果能靠近陆元静,就会发现她在颤抖,背上已经湿透了冷汗,双腿无力。这是元静两世以来最害怕的时刻。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恐惧,是因为可能与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共度余生,还是因为“双云美人”可能会被毁在一个恶霸手中?她的眼前闪过云浅空洞的眼神,又看到云舒破败地坐在床头。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打湿了地面。
“你怎么这么固执,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牺牲一个丫鬟而已。为何非要让你父亲得罪一个王爷?”太后长叹一声,凝视着地上的元静,试图看透她的心思。是为了赌气?为了陆家?为了主仆之情?还是为了自己?元静的头低垂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在展现一种坚定,又像是在与某种力量角力,不肯退让。
“起来说话吧,别老跪在地上了。夜里这地板凉,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太后看着这样的元静,心中充满了疼惜。她知道元静的性格恬淡,不会因为赌气而如此。她会跪得如此虔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两个丫鬟,因为她重视情分。这样年轻的她,再怎么聪明,也未曾真正面对过“家族荣誉”与“姐妹情分”的选择。从小受到家人的宠爱,恐怕从未如此伤心过,从未如此恳求过他人。她不会说讨好的话,不会央求,不会挣扎,也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中伤他人,只会这样倔强地表达自己强烈的愿望。此刻的元静,对太后来说,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起来吧,哀家会为你想办法。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你且起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总会有办法的。”太后柔声说道。
元静在太后的温言下,终于放下了心头重负。她原本以为会永远沉浸在无尽的忧愁之中,但太后娘娘的一句慈语,却如同春风化雨,令她的心境豁然开朗。
“镜雁,快去扶起元静。”太后轻声吩咐身旁的老嬷嬷,目光中满是不忍与关切。
元静感受到了来自太后的深情厚意,她欲站起身来表达谢意,然而,久经压抑的心绪一旦释放,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所有的气力都随着心中的石头落地而消散无踪。镜雁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将她引至一旁的椅子上安坐。
元静坐下后,泪痕尚挂在脸颊,那泪水中透出的怯懦与无助,令人心生怜惜。然而,她眼中难掩的喜悦之光,却如同破晓的曙光,不仅照亮了她的脸庞,也温暖了在场众人的心房。这份纯净的幸福,在深宫之中已属罕见,它让太后也不禁为之动容,久久地凝视着元静,无法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