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之间,何必如此客气。”陆元静含笑应对。“倒是我有些失礼了,未曾知晓两位妹妹将至,也未及梳妆打扮。真是抱歉。”元静确实未曾精心装扮,沈璟也觉得她略显简慢。或许为了方便绘画,元静并未身着与身份相称的华服,而是着一袭素雅如月牙白的长衫,宛若男子般的装束,秀发仅以玉簪轻挽成髻,未见繁复首饰点缀。面容更是素净无华,与旁侧的两位佳人相比,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其实,无需与两位佳人相比,单是与侍奉她的云浅相较,已是天壤之别。怪不得鄂广会因她身旁的婢女而惹上陆家的事端,论姿色,这些丫鬟原不应甘于低微之位。
然而,陆元静自有其过人之处,自幼娇生惯养,培养出的气质非同小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陆元静自有其高贵之气,尽管她无意雕饰,但那份来自陆家的底蕴却是显而易见。沈璟细细打量着在场的几位佳人,林彩女显得过于柔弱,小家碧玉;萧红霏举止温婉大方,撇开男人对女人妩媚的偏好不谈,她身上透出的媚态,似乎稍显不足;反倒是不施粉黛的陆元静,面对生活一派坦然,面带朝阳般的笑容,确是最适宜登堂入室的一位。沈璟一番品评后,原本不起眼的陆元静,在他眼中变得越发顺眼。
“姐姐过谦了,姐姐花容月貌,天生丽质,何需我们这般凡脂俗粉,还需精致打扮才敢见人。”萧红霏忙不迭地笑着上前,亲昵地搀扶着元静,向厅内走去,面上笑容亲切。心中却暗自嘲笑陆元静,这般平凡的容貌,在宫中已是难以立足,偏又生性懒散,连自己都不愿打理。她心想,若非有太后撑腰,陆元静甚至不如林彩女,即便将来真能收养三皇子,也不足为虑。
“是啊,姐姐本就如此美好。”林彩女也急忙附和,仿佛稍有保留,便会失去什么好处。林彩女性情懦弱,幸得长相可人,才得到家中长辈的宠爱,目的无非是让她进宫为家族谋取更多利益。临入宫之际,家中长辈已为她规划好人生轨迹,便是跟随有权势的嫔妃,好好服侍,多为皇上吹些枕边风。林彩女也是个听话的女儿,不遗余力地迎合,眼前的萧红霏和启婕妤正是她目前能够依附的人,于是她也在努力学习如何讨好与奉承。
一行人进入前厅,各自落座,茶几上自然是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二位妹妹,请尝尝这茶,这是前几日家父托人送来的碧螺春,入口回甘,我平日最爱。”元静说着,轻啜一口,不论是练书法还是临摹画作,每当停歇之时,品一杯碧螺春总是元静的习惯。
“真是好茶,入口回甘,余香绵长,启姐姐的茶实在太好喝了。”林彩女也品尝了一口,立刻赞不绝口。
在那个年代,传言陆尚书对姐姐情深如海,所赠之物皆是上等佳品。有人甚至私语,连皇上也未必能享有那样的宝物。萧红霏听闻此言,便也随声附和道:“确实,陆家所赠,定非凡品,或许连皇上都难以比拟。”
然而,陆元静却笑而不语,她深知这些话语的轻重,便婉转提醒道:“妹妹言重了,我这点微末之物,岂敢与皇上相提并论。言语虽轻,听者有心,我们还是慎言为妙,免得无端惹出是非。”她心中暗想,这萧红霏是否存心搅动风云?毕竟,掌握财政大权的尚书家族,若被冠以超越皇上的奢侈之名,那可是陆家承受不起的重担。
萧红霏闻言,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改口道:“哎呀,看我这舌头真是不饶人,‘说者无心’,我今后定要多向姐姐学习,绝不再如此轻率。”
陆元静见状,面露微笑,温和地回应:“妹妹只需日后多加留心便是。我们姐妹之间,原不必过于拘礼。”她心里清楚,萧红霏不过是个县丞之女,即便受宠,暂时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只要不去故意触犯陆家,陆元静并不打算与她为难。
林采女,纯真无邪,对宫中的暗流毫无察觉,她的目光被眼前精致的点心所吸引,不禁赞叹道:“姐姐这里的点心真是美味,难道也是陆尚书送来的?”
萧红霏微微一笑,随手拈起一块点心,品尝后眼中掠过一丝精光,“确实不错,这味道,定是出自哪位名厨之手?陆尚书为了这些点心,恐怕花费不菲。”
元静轻描淡写地回应:“这些不过是我昨日闲暇之余制作的,原本是想送给三皇子,以备他午后解馋之用。”说着,她目光柔和地望向承睿,与他满含喜悦的眼神相遇。
萧红霏见状,忍不住提议:“姐姐既然有此等手艺,何不做些点心献给皇上?听闻皇上也偏爱午后品尝点心。”
元静轻轻一笑,安抚道:“我这手艺,哄哄承睿还凑合,至于皇上,那可是难以取悦的。况且,我对皇上的下午茶宴并无兴趣。”元静近来觉得,有承睿和碧凌相伴的日子颇为惬意,对于吸引皇上的目光,她并未多想。新进宫的佳丽们,纷纷投身于那场争宠的漩涡,而她,却无意加入这场华丽的较量。
在一次闲谈之中,萧红霏轻声向元静提及:“听闻皇上近来偏爱咸味佳肴,姐姐何不一试身手?”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元静轻轻摇头,面带微笑地婉拒了:“我还是不掺和了。”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又似有所指地道:“若皇上真偏好咸食,那为何我耳闻,你每日都备着甜食送至御书房呢?”
萧红霏自然不知,沈璟曾在被问及点心喜好时,不经意间透露出“甜的”二字,其实并未深思其言。而真相是,沈璟对于甜食虽然不排斥,但心中更偏爱的是那些带有咸香的食物。
另一方面,自从萧红霏陪伴元静步入前厅,沈璟便觉得无需再跟随,于是径自返回了承欢殿。他吩咐德公公亲自前往观云殿,传达了他的旨意:“明日午后,朕期待品尝婕妤亲手制作的‘咸蛋酥’与‘皮撒’。”这道口谕,无疑显露出了他对咸食的偏爱。
元静和她的侍女们刚享用完晚膳,德公公便匆匆地带来了皇上的口谕。他来去如风,未留下丝毫痕迹,却留下了令人难以承受的压力。难道皇上不能容忍后宫有片刻安宁的妃嫔吗?元静深知,自己即将成为众矢之的,面临无尽的危机。
宫中的女子,为了争宠,各展其能。入宫以来,皇上对她们都有过宠幸。然而,此刻,几位得宠的妃子正暗自较劲,而那些从未参与争斗的人,比如元静,似乎正准备收养承睿,从此在宫中过上平静的生活。然而,如果元静突然加入这场争宠之战,打破现有的平衡,恐怕那个一直被忽视的启贵人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希望,总有解决的办法。元静相信,只要坚持自己的方向,总会有好的结果等待着她。
“云舒,你去逛逛吧,顺便打听一下皇上是怎么知道披萨的事情的。去找敬事房的那个小太监,他应该清楚。”元静说道。这个观云殿虽然安静,但是消息的传播途径却十分有限,很容易就能猜出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但是,如何传到皇上耳中并引起他的兴趣,却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您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回来。”云舒领命后,便离开了。
“云浅,你去慈安殿看看,碧凌的米糊应该用完了。”元静又吩咐道。各宫的妃子们都在太后身上下功夫,太后也被她们吵得不耐烦了。也许,是时候让云浅去给太后解解闷了。
元静正打算明晨前往,此刻虽已傍晚,但并不觉得太晚。她便匆匆地往小厨房走去,取了些东西,随即向慈安殿行去。她的主子初次为皇上备点心,对皇上的口味尚一无所知。她想着,若能询问自幼侍候皇上的镜雁嬷嬷,定能有所裨益。
巧思刚送三皇子回宫,便瞥见云浅急匆匆地离去,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主子,这么晚了,云浅是要去哪儿呢?”
元静见到巧思归来,笑意盈盈地答道:“她去慈安殿,给碧凌送去米糊。”然后,她又问道:“巧思,你在服侍温才人时,可曾留意到皇上最不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吗?”
巧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过去在餐桌上,温才人与皇上共餐的情景。片刻后,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我想起来了,皇上似乎并不喜欢鱼。记得每次桌上若有鱼肴,皇上总是不甚动筷。”
元静听后,轻轻追问:“所有种类的鱼都不喜欢吗?”